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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用富有磁性的嗓音低聲道:「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慾望不多,從沒想過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什麼的,這不是哄人,而是因為在我看來……」火光照耀著的面龐,更顯那張臉稜角分明,充滿了魅力,尤其是那雙深潭一般的眼睛,讓若菡不由自主的就陷了進去,「家就是最安寧的港灣,讓我得到休息,感到慰藉,讓我可以一直精神飽滿,鬥志昂揚的,去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
這些大實話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確實更真實、也更有用處,因為聰明如若菡,便可從中體悟出他的心跡,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不再心裡沒底了。
她寬容的望著沈默,輕聲道:「既然來了,就好好對她吧,待會我先回車裡了,你跟她好好談談,等著我再跟她說說,也好讓咱們都自在些。」
「善哉。」沈默笑道:「夫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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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柔娘收拾碗鍋碗瓢盆,從車後回來時,卻不見了若菡的身影,只有沈默在笑眯眯的望著她。
她有些慌亂,想要躲到車廂去,卻被沈默叫住道:「柔娘,過來,和我說說話。」
柔娘緊張的有些發抖,偷偷看了看車廂上,沈默小聲道:「若菡是知道的。」她這才微微點頭,解下圍裙擦擦手,垂首站在他面前。
「坐下吧。」沈默拍拍身邊的杌子,還把自己的大襖擱上,以免涼著他,柔娘小心翼翼的坐下,瞅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沈默端詳著她的面龐,一如去年這個時候那樣柔媚,不由輕聲道:「整整一年沒見了……」
柔娘點點頭,痴痴望著火堆道:「三百四十七天……」
沈默心口一熱,面上的笑容更加自然道:「也沒問問,你這一年過的怎麼樣?」
「很好,」柔娘小聲道:「義父待我視如己出,吃穿用度都與他的親閨女一樣。」
「那就好,那就好,」沈默點點頭,也望著那篝火道:「是我老爹讓你來的,還是……」
「是奴婢自己要來的。」柔娘勇敢的抬起頭,兩眼閃著明澈的光道:「因為奴婢知道,錯過這一回,就會後悔一輩子。」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沈默仿佛沒頭沒腦的說道:「塞翁得馬,焉知是福?」
但聰慧如柔娘,理解他的意思並不費力,痴痴望著他的臉,幽幽道:「大人曾經對奴婢說,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兩個問題……」
「要的是什麼,和正在做什麼。」沈默點點頭,輕聲道:「只要在這兩個問題上一直保持清醒,這一生就不會太令自己失望。」
柔娘燦爛的一笑,如水仙般綻放道:「奴婢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所以一年來我的決心從沒變過,所以我就來了。」說著垂首央求道:「請大人不要再趕我走了……」
沈默嘆口氣道:「時移事易,滄海桑田,你又知自己將來怎麼想?」
「奴婢想不了那麼遠,也不用想那麼遠。」說著飛快的看他一眼,小聲道:「到時候大人會幫我想的。」
沈默不禁莞爾,心說我果然小看了她,但看看她那被冷水刺激到紅腫的雙手,不由一陣心疼道:「真是有福不會享,專找獨木橋啊。先下的苦楚不說,我到了北京還不知怎樣,你何苦跟著千里奔波,揪心受罪呢?」
柔娘笑著搖搖頭,輕聲道:「大人,一年沒有給您唱個曲兒了,今天讓奴婢給您唱一支吧。」
沈默點點頭道:「好吧,唱什麼?」
「今天不唱蘇學士的詞了,」柔娘微笑道:「唱您的詞。」
「我沒有填過詞吧?」沈默撓頭尋思道:「我不大擅長那個。」
「是您在燒烤時,經常念道的詞,奴婢記下來,譜成曲,這半年時常練習。」柔娘道。
「哦……」沈默禁不住一陣陣臉上發燒,他想起來自己在燒烤時,經常會哼哼一些只屬於自己的歌,他真想提醒一句,其實原先就是有調的……只是我找不著罷了。
便聽柔娘輕啟朱唇,用那水晶般的聲音,小聲唱道: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那裡。
日子過得怎麽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
任時光勿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本卷終】
第五卷
第三零零章 一路向北
沈默一行五十人,八十七匹馬,六輛大車,十一月二十四從杭州出發,兩日後到湖州,再兩日至蘇州,等到了鎮江時,已經進入臘月了。
再過三天,終於抵達揚州城下,連續趕路十多天,都有些吃不消,朱十三便提議在城內歇兩天再上路,沈默自然求之不得。本來還想在城裡好生轉轉,誰知一歇下來,渾身就像灌了鉛一樣,在驛館中死豬似的睡了兩天,等恢復過精神來,又該上路了。
直到出城時,沈默還不停的搖頭嘆息,眾人都以為他是為錯過『二十四橋明月夜』而惋惜,殊不知解元郎是想起了唐解元和王解元二位前輩,想必伯虎兄和動少都體會過『玉人何處教吹簫』的銷魂吧……一念至此,真是心不能至,心嚮往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