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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蘭這下震撼極了,顧不上多想,便快若閃電的出手,正扣在戚繼光的手腕上,一把拉住他道:「你瘋了麼?」說著左手一揚,奪過了那柄利刃。
這下她兩隻手都占住了,戚繼光趁勢一把抱住她的纖腰,王鐵蘭剛要抗拒,卻聽他放聲大哭起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這世上沒有什麼比男兒淚更讓人心碎,王鐵蘭的強硬一下子不知去了哪裡……
只聽戚繼光一邊流淚,一邊痛說革命家史,他先從自己的先祖戚祥說起,從他從龍首義,一直說到血灑雲南,用一生的奮鬥和自己生命,換來了戚家世代的榮耀;又說到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再說到戚家傳宗接代的重任,仿佛他要是沒有兒子,就罪該萬死,死了也沒臉見九泉下的祖宗一般。
他來自光榮的世襲武將世家!他背負著列祖列宗的光榮傳統。戚祥、戚斌、戚景通在這一刻靈魂附體!戚繼光一個人代表了戚家悠久的歷史和傳統的榮光,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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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背負著沉重枷鎖的痛苦,通過言語表情,清晰的傳遞給自己的妻子,他嗚咽哭泣道:「我痛恨自己的行為,可我又不得不這麼做,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知道,我心裡永永遠遠只有你一個,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是只愛你的,蘭姐……」
一聲『蘭姐』觸到了王氏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她仿佛看到小時候,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屁孩;看到青年時候,自己蓋著紅蓋頭,嫁給了小屁孩,對他道:『還不快給揭開?』看到等小屁孩長大後,英武帥氣的樣子,哪怕只是給她一個微笑,也讓她心甘情願的付出一切……
一首小時候唱的歌,在王氏耳邊輕輕迴響:
『君為女蘿草,妾作兔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
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誰言會面易,各在青山崖。
女蘿發馨花,兔絲斷人腸。枝枝相糾結,葉葉竟飄揚……』
王氏不由痴了,她把刀鐺地一聲往地上一扔,抱著戚繼光也痛哭起來。其實她心裡的苦,比戚繼光百倍更要深沉百倍千倍。當初舉刀欲手刃親夫,其實只是一種痛苦到極點的發泄……哪怕是此刻與戚繼光相擁而泣,也不是徹底原諒了他,而不過是對命運無奈的承受……
這是怎樣的一對夫妻?看上去王氏飛揚跋扈,把戚繼光欺負的灰頭土臉,實際上戚繼光的懼內中,難道不含著對妻子的尊敬、愛護與寬容嗎?看上去戚繼光用苦肉計贏得了妻子的原諒,可實際上,王氏的無奈承受中,難道不含著愛、包容與犧牲嗎?
事情的結局看上去皆大歡喜……戚繼光命僕婦將兩個兒子安國、興國抱來給夫人過目。
王氏是極喜歡小孩的,一看到兩個孩子,便忘了那些不快,抱抱這個、親親那個,兩個都愛不釋手。
見夫人喜歡,戚繼光大喜道:「不如兩個都留下吧。」王氏是正妻,正妻無出,慣來都是從滕妾所生的兒子中,挑一個喜歡的養著,當作自己的孩子。比如說徐渭,便是由嫡母養大,向來也覺著嫡母才是母親,感情甚至超過了生母。
王氏頗為意動,轉念卻又搖頭道:「把老大留下吧,把興國送回去……」那一刻,她想到了那兩個可憐的女子,同樣都是可憐人兒,又何必苦苦相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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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度過這場危機,戚繼光著實鬆了口氣,命人煮了紅雞蛋,抬腳便去了府衙中,給府尊大人送喜蛋。
看到他樂得嘴巴都合不上,沈默笑道:「看來我那寶甲是沒用上。」原來他將陸炳給的軟甲讓戚繼光穿上了……沈默既然給戚繼光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餿主意,自然要保證他的安全,不能讓他真的被『置之死地』了……戚繼光的老婆如此兇悍,要是一時火起,真的把他給剁了,那自己可就虧大了,上哪再找個名將代替去?
戚繼光把喜蛋遞給沈默,自己伸手進衣服了,去脫那軟甲道:「有備無患嘛,沒有大人這件甲,我還真不敢面對家裡那婆娘呢?」
沈默接過那甲,淡淡笑道:「跟嫂夫人見面,不能光靠這種刀槍不入的保甲,還是真誠一點,善良一點,別再利用男人的特權傷害她了。」說著彈一彈那甲道:「下次再有這種事情,可不會再借給你了。」
「不會了。」戚繼光的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再也不會。」
「對了,還有個事兒要向你請教,」沈默壓低聲音道:「你家那三位,現在是如何安排的?」
「老婆正房,倆小妾東廂西廂。」戚繼光理所當然道。
「真幸福啊……」沈默一臉羨慕道。
第四七零章 神來之筆
接下來的日子,蘇松一帶雖然依舊倭寇肆虐,但也僅限於鄉間村里,像攻擊蘇州城那樣的大動作再也沒有出現;官軍似乎也安於現狀,只是防守好城池,對倭寇在村鎮中撒野視若未見。
唯一的例外,是戚繼光和他的部隊,緊咬著徐海的屁股不放。要是放開手腳大打出手也罷,但讓徐海鬱悶的是,這支明軍充分發揮了沈默要求的『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十六字真言,可能一天光臨好幾次,也可能好幾天光臨一次,可能打一下就走,也可能打得他媽媽都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