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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隱當然毫不猶豫道:「是啊,我們也沒瞞著你們呀。」
「你你們怎麼能這這樣呢?」葉南皺著苦大仇深的眉頭道:「跟官府合作,那不是與與虎……謀皮嗎?」
何心隱撇撇嘴道:「我們大嫂快要生了,老大想過幾天安穩日子,所以要帶著弟兄們換身皮穿穿。」
「那有什麼好的?」葉南大搖其頭道:「哪有咱們想搶就搶,想殺就殺來的過癮?」
「睜睜眼吧,葉巴子,」何心隱不屑道:「還當現在是那些年?你也不想想,如果這行還有前途,老船主為什麼要向官府投降?」
「啊。為為什麼呀?」葉南問道。
「告訴你,現在海禁開了,正正經經做生意,比當倭寇要強多了。」何心隱道:「這就是大勢,打砸搶的時代過了,早歸順的話,朝廷還得用著打個倭寇什麼的,那肯定是要給官當、讓領兵的,弄好了封妻蔭子也不在話下。」說著直勾勾的看葉南一眼道:「要是不識時務,或者慢別人半拍,那就只有被清剿的份兒了!」
這話太有學問了,讓葉南一聽,好似是在勸自己,但越想越不對勁兒……這分明是徐海與官府已經達成協議,準備剿滅他們向朝廷邀功啊!
葉南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竟然不結巴道:「那麼說,你們要接受招安了?」
「實話跟你說吧!」何心隱沉聲道:「今天我們大當家和二當家,就是去見蘇州知府了,你說還能幹什麼?」
葉南的臉都白了,他現在一刻都不願多待,如坐針氈的起身道:「好吧,我我把你們的意思,給大哥講講,看看他什麼意意思。」
「這就要走,」何心隱笑道:「吃了飯再走吧?」
「不不了,不餓。」葉南唯恐何心隱將自己扣下,逃也似的往外走。
何心隱當然不會留他,嘴角掛著冷冷的笑,目送著葉南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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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隱雖然滿嘴胡扯,但至少徐海和徐洪的行蹤是說對了,他兄弟倆帶著親衛,乘著幾艘快船,出現在澱山湖的蘆葦盪中……這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青紗帳,正是他們敢來見沈默的倚仗……如果一旦發現異常,把船往蘆葦盪中一划,保准多少人都沒法找。
但即使是這樣,徐海也不敢掉以輕心,拿著西洋人的千里鏡,小心翼翼的觀察湖面上,除了湖心處一艘遊船,便什麼也沒看見。
「似乎一切正常。」徐洪輕聲道:「大哥,我過去看看,要是沒問題的話,您再出去。」
「屁,」徐海可是個體面人,悶聲道:「萬一那沈默要是就在船上,豈不會笑話我膽小?」說著緊一緊腰帶道:「你忘了我當年『渾江小白龍』的綽號了?要是有問題,我就跳水,誰也甭想抓住我。」
「那大哥小心。」徐洪對徐海的崇拜,那可是十分盲目的,只要大哥說行,那就一定行。
徐海便真的只帶一個扮成船夫的高手,劃著名一葉扁舟過去了。
那艘遊船也不大,艙前端坐著個正在釣魚的白面書生,艙後站著個鐵塔似的船夫,船艙四面敞亮,以示再無別人。
此時湖面上靜悄悄的,只聽到徐海的船槳打水聲。兩船不一時靠的進了,徐海剛要招牌似的放聲大笑,卻見沈默轉過頭來,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徐海只好把笑聲悶了回去,便見沈默雙手猛地一提,便將一尾一尺半長的大鱸魚釣了上來。
「哈哈哈,明山兄果然是貴人啊,一來便有大魚上鉤。」沈默一語雙關道,可惜只有他自己能聽懂。說著瀟灑的一甩杆,便將那條魚甩到艙後,鐵柱輕描淡寫的便接住,聽大人吩咐道:「做個鱸魚兩吃。」
鐵柱應一聲,便挽起袖子忙活去了,他是漁民出身,做魚自然不在話下。
沈默將魚竿擱在船邊,這才起身抱拳笑道:「明山兄,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他這人親和力很強,總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感覺,不管是誰在他面前,總會不自覺的斯文起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格魅力?
徐海也不例外,他抱拳笑道:「沈六首的名氣,可比區區在下大多了。」
「那咱們也都算是名人了,」沈默呵呵笑道:「更應該坐下來好好聊聊了。」說著微微一笑道:「是我到你的船上去,還是來我的船上?」
「還是來我的船上吧,來前帶了些酒菜,現成不用再忙活。」徐海呵呵笑道,他就要看看沈默有沒有這個膽量,敢上他的賊船……確實是貨真價實的賊船。
讓他頗為意外的是,沈默毫不猶豫的答應道:「好吧。」便穩穩跳到了他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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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默乾脆利索的上了船,徐海心裡不禁對他高看一眼,伸出胳膊道:「裡面請!」便將沈默請進船艙,兩人對坐,置酒款待。
那船夫將準備好的幾個食盒打開,將菜餚一碟碟端上來,沈默一看,果然應了草莽大盜『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說法,什麼整雞、整鴨、整鵝、豬頭、牛腿、羊後肘,還有一個大王八,一桌子全是大魚大肉,盡顯其粗豪本色。
徐海又拿出一籃子酒道:「山西的汾酒、秦川的西鳳、四川的劍南春,還有我們徽州的古井貢,應有盡有,沈大人請隨意挑選吧。」
沒有想到沈默卻搖搖頭,道:「這些酒不符合咱倆的氣質,不喝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