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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次日出發時,場面更加隆重。雖然入場時間定的極早,但昨日海吃一頓的親戚們,還是披星戴月的發前來送行,爭相幫他們拎東西,一路上還說得撿著吉祥話說,比如東西掉地上了,不能叫『落第』要叫『及第』……果然是吃人家的嘴短啊。
不只是沈家,整個紹興城中,凡是家裡有考生的都這樣,滿大街上都是或長或短的送考隊伍,還有更多看熱鬧的,也起個早五更,嘻嘻哈哈跟在後頭。
大多數考生很不好意思,像害羞的新媳婦一樣躲閃著眾人的目光,只有沈默和沈京兩個毫無所覺,昂首闊步的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倆和所有的考生一樣,都帶著烏紗、穿著官服,只是那官服上沒有補子和花色,還是能跟真正官員區分開的。這是因為考生參加考試時,按規定是必須要穿官衣,戴官帽的,否則不許入場。也有家裡窮買不起冠衣的,便在帽子後面插兩根染黑了的鵝毛,權且充作烏紗,倒也可以入場。
彈一彈身上嶄新的衣冠,沈京嘿嘿笑道:「這可是我第一回穿官服。」說完又唏噓道:「要是搞不好,也是最後一次。」
沈默微微搖頭道:「事在人為。」便默不作聲的向前走去。
沈京能看出,他是真的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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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熱熱鬧鬧來到了縣學前街,守備森嚴的兵丁在街口便將送行的親屬攔下,只需手持考牌的童生進去,考生們紛紛拿出考牌,接過裝著筆墨硯台還有一些吃食的籃子,魚貫進入了警戒線內。
身後是親人的一片祝福叮囑聲……這聲音經過近千年,至今還是這樣響亮。
第一百章 小三元之縣試案首(上)
顧名思義,縣試是在縣裡舉行的考試。以一縣之力為幾百甚至幾千考生提供考試場地,其條件也就可想而知。一般都是臨近考試時,搭建起臨時的考棚。
對於一些比較窮的縣來說,即使搭建這樣一個考棚也是如此困難,毫無裝修與美感不說,連地面都是散發著泥土芬芳的……泥土地,天晴時塵土飛揚、下雨天泥濘不堪……因為沒錢蓋頂棚。
但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邊遠州縣,連最起碼的桌椅都沒有,需要考生自備。可參加考試的還有很多來自鄉村的考生,這時候也沒有四通八達的馬路,不少人要翻山越嶺來縣城考試,扛條板凳也就罷了,自帶桌子是萬萬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到縣城之後,非得各展神通,想盡辦法去借一套。可小小的縣城裡哪有那麼多桌椅?借不到的只好退而求其次,借塊門板或者切菜板,甚至是棺材板、木頭墩什麼的,再整幾塊磚頭拿著進場。
到時候把磚頭分成兩摞,一摞擱案板,一摞擱屁股,然後就這麼趴在上面答卷,若是不幸趕上剛下過雨,腳腕都能陷進泥里去……真是一次很特別的體驗啊。
不過對於富甲天下的江南來說,卻是另一番景象,這裡基本上都建了專門的學院,平時供縣學授課所用,縣試時則可容納上千人同時考試,條件也比別處好的多……比如說這會稽縣學,便將偌大的院子用青磚鋪一邊,再擺上清一水的黃梨木桌椅,甚至在桌椅上方搭上草棚,這樣即使下雨也不用中斷考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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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兩個跟著人群進了縣學前街,現在他前後左右的考生,不分年齒老幼,都有一個可愛的稱號曰『童生』。他就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駝背老頭,看起來足有七八十歲的樣子,也穿著白衫提著籃子往裡走。其實在外面時就見過他,不過當時沈默以為老人是送孫子考試呢。
待童生們聚集到縣學門前,便被穿著大紅號服的官差分成五隊,在門前站好。
只見李縣令頭戴二梁朝冠,身穿青緣赤羅裳,腰間內系革帶,革帶上掛著玉佩,之上又加以赤白二色的絹質大帶。下罩齒羅蔽膝,腳踏黑面白底官靴,頗為威嚴的站在石階上……滿朝官員的朝服大體都是這樣,區別在於冠上的梁數,腰間的革帶,以及掛玉佩的綬帶。比如李縣令的二梁冠、銀革帶、琉璃佩,以及帶有練鵲圖案的三色花錦綬,都能清晰表明他七品官員的身份。
待考生到期後,李縣令便開始講話,無非是先宣講一下孔孟、再讚頌一下皇上,然後宣布考試場次,嚴肅考場紀律而已……除了考試時間與場次之外,基本上全是廢話。
縣試的自由度比較大,由縣令決定是考五場還是四場,這次李縣令的選擇是四場,第一場叫正場、第二場稱初復、第三場為再復,第四場稱面復,每場一個白天,隔一天一場。
不過考生只要將正場考中了,便不必參加『初復』和『再復』,只需等待五日後的第四場面試即可。那些正場考不中的,就只好老老實實再參加初復,若是再不中,還能考『再復』,要是還不中就只有等下次縣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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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縣尊大人嘮叨完了,五房書吏便開始唱名,叫到誰誰上前驗明正身,再經過簡單的搜身後,便將其放進去,其嚴密程度比起鄉試來,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但就是這樣,沒有一兩個時辰,休想把一千多名考生都放進去……倒是正好適合考試。
作為縣令大人青睞之人,沈默自然不用等太久,大概進去七八個童生後,便輪到他了。檢查的書吏也只是朝他笑笑,便給他一份答題紙道:「進去考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