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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意思是……」陳丕德又輕聲問道:「這個大人,要換人了嗎?」如此直白的問話。讓所有人都瞪起眼來,想聽聽沈默是如何回答的。
沈默呵呵一笑,故弄玄虛道:「莫道浮雲終蔽日,嚴冬過後綻春蕾。時令變幻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可以左右的。」隨著官越當越大,他的口風也越來越緊,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在暗示你什麼,但想用他的話做文章,是根本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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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眾人多考慮是嚴冬還是春蕾,沈默接著沉聲道:「諸位,邊將不必問內閣。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隨著朝廷在東南戰場奠定勝局,整體的戰略重心,必然要往北方移——現在的情況是,朝廷在東南積累了經驗和信心,看到原先在軍事上遠遜於北方的南方諸省,都打造出了能打勝仗的強大軍隊,已經完全認定,北方不應該不行,不應該連南方都比不上。」說著有力的揮下手,略微提高聲調道:「所以上至皇上、內閣,下至兵部、科道。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要下大力氣整治九邊!」
比起內閣的爭鬥,還是關乎切身的東西,更能吸引在場眾人的心神,聽了沈默的話,他們都陷入了沉思。
「楊順、路楷、甚至還有更大的人物被法辦,就是為九邊軍改大計祭旗。」沈默高聲道:「從此以後,任何畏敵怯戰、殺敵冒功、疏於訓練、一觸即潰,都將遭到最嚴厲的處置。」說著目光威嚴的掃過眾人,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們不從此洗心革面,還要學那楊路二人的話,那說不得本官又要再跑一趟。」
眾人趕緊賭咒發誓,紛紛保證絕不辜負沈大人的期望,好好訓練,好好打仗云云……
畢竟這是慶功宴,最後還得轉回到輕鬆愉快的調調上,沈默便對眾人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太過緊張,畢竟咱們共同戰鬥過,深厚友誼的擺在這兒,我會儘量照拂你們的。」
「多謝大人……」眾人哪還不知情由?一起起身施禮道:「我等必不辜負大人的期望。」
「好說好說。」沈默笑容可掬道:「今日同飲慶功酒、來日方長顯身手!」
眾人知道領導講話完畢,紛紛上前敬起酒來,沈默知道要想真讓北方人服氣,酒桌上一定不能認慫,好在他酒精沙場,任他們多少花樣,統統來者不拒。這讓宣府文武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心說酒品如人品,看來沈大人雖然心眼兒多、出手狠,但歸根結底。還是個實在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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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豪放也漸漸讓眾人沒了拘謹,開始相互敬酒,觥籌交錯,場面十分熱鬧。
這時,外面進來個小吏,伏在陳丕德的耳邊輕聲嘀咕幾句,陳丕德點點頭,讓他先退下去,便小聲稟報沈默道:「大人,崔老率城中的縉紳耆宿,前來捧場道賀。」
沈默聞言笑道:「歡迎歡迎啊。」說著對陳丕德道:「趕緊加桌吧。」陳丕德點頭應道:「下官這就去安排。」卻被沈默叫住道:「讓別人去吧,咱們得出去迎迎。」
「啊,我代大人迎一下即可。」陳丕德連忙道。
「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沈默搖頭道。
果然,對於他的出迎,崔老等人感到十分驚訝,甚至有些覺著受寵若驚,連聲道:「您是欽差,誰當得起您相迎啊?」
沈默拱手道:「崔老德高望重,怎麼當不起?」
「禮數不周,禮數不周啊。」崔老趕緊還禮道。
「尊老敬老才是禮數。」沈默笑著扶住崔老道:「何況我還要好好謝謝您老。」
崔老這才不再推辭,口中連聲道『惶恐』,被沈默扶著進了花廳,緊挨著他坐下。
「都坐下吧。」沈默招呼其餘的官員士紳道:「今日不是鴻門宴。是咱們宣府的慶功宴,大夥不必拘謹。」凡是出席過那場夜宴的人,無不心領神會的笑起來,謝過欽差大人,在各自的座位上就坐。
待眾人都坐下,崔老微笑著對沈默道:「今日喜聞在大人的英明領導下,我軍凱歌高奏,在城外痛擊蒙古黃台吉,而後一路追擊,大破敵營,斬殺繳獲無數。創數年未有之大捷!」說著看看那些同來的士紳道:「我們這些老傢伙,雖然上不得陣,可與將士們的心是一樣的。聽說咱們打勝仗,我們是太高興啦,於是合計著備了點薄禮,冒昧來給大人和諸位將軍道賀了!還請大人不要嫌棄。」
一直跟在他後面的中年男子,便將一份精美的禮單,雙手奉到沈默面前。
沈默打開一看,除了一筆不菲的銀兩外,還有大量的酒肉糧油,棉衣棉被,正是普通士兵最需要的東西。不由發自內心的歡喜道:「崔老用心良苦,下官代將士們謝謝您老了。」如果崔老準備的禮物,除了金銀財寶,就是綾羅綢緞的話,難免會被文武官員瓜分,下層士兵什麼也得不到。但現在除了一筆給官員的銀子之外,便盡弄了些普普通通的酒肉衣被,讓那些官員沒法貪污,才儘可能多的分到下面人手裡。
這不顯山不露水的一招,卻讓沈默對這個老傢伙的印象大為改觀,心說看來這老西兒也不是一味的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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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宴繼續,喝到一定程度,便到了耍樂的時候。
縉紳們帶來個戲班子,在花廳外上演著什麼戲曲,鑼鼓鏘鏘,絲竹悠悠,水靈靈的旦角兒不時的向內里拋個媚眼,惹得一干好色之徒,口乾舌燥、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