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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緊皺著眉頭問道:「是長期服用,積累到一定程度發作的,還是初五那天驟服發作的?」
「驟服發作。」李時珍很肯定道:「若是假設所有的藥丸里,都有均勻的鶴頂紅,他每日都會服入少量的毒藥,那在三五日後,應該有很明顯的症狀出現,如呼吸困難,脈搏過速,嚴重皮炎、脫髮,這才是慢性中毒的表現。」說著點一點那日記道:「但這些症狀均未出現,卻在初五日表現出嚴重的驟然中毒,應該不是長期服用所致,而是一次性服入了大量毒藥所致。」
「應該?」沈默追問道:「還是一定?」
「一定。」李時珍斬釘截鐵道:「一定是這樣的。」
「那會不會是,丹藥本身沒問題,在別的方面被人下毒了呢?」沈默輕聲問道,但自己又否決道:「除了這個能讓陸炳毫無防範的服下,其餘帶毒的東西,又怎麼流入到錦衣衛大都督的口中呢。」說著不禁搖頭連連道:「還真是奇怪。」
「把剩下的丹藥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的不就得了?」李時珍道。
「怎麼可能讓你在看的到呢?」沈默搖頭苦笑道:「事情一發,東廠馬上便收回了所有的丹藥,一粒都不准外流。」
「那就只能等他們的結果了。」李時珍起身道:「用不著我了吧,那我回去了。」
沈默點點頭,望著李時珍離去的背影,心中無比羨慕,他覺著李時珍比自己幸福多了,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弔膽,專心致志的做好一件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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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三尺回來了,輕聲稟告道:「青羊觀已經被查封了,裡面住的全真教道士,一個不留,全都下了東廠的大獄!」
沈默聞言更加擔心,暗叫一聲道:『藍道行危矣!』
……
PS:在真實歷史上,陸炳就是這樣毫無徵兆,壯年暴斃的,不是我硬掰的哦……
第五七一章 死路一條?
長安街上天師府。門口常年有青衣道士守衛,院內香火繚繞,鐘磬和鳴,好一副莊嚴的道家景象。
但是今天,道士們臉上的自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惶然,院裡的香火也熄了,鐘磬聲也停了,似乎在經歷著一場滅頂之災。
素來不修邊幅的藍道行,破天荒的洗了澡、颳了面,穿著象徵天師之位的杏黃八卦紫綬衣,盤腿坐在正殿內的風火蒲團上,對著跪了一地的徒子徒孫道:「向來都是大樹一倒,猢猻四散,如今我這棵也要倒了,你們這些猴兒趕緊逃命去吧。」那龍虎丹是全真教煉的,而全真教是他大力向皇帝推薦的,現在全真教因為陸炳的死被抄了,他這個始作俑者,自然也逃不了。
藍道行很清楚。這次皇帝是饒不了自己了,陸炳之死還在其次,關鍵是這藥是給皇上煉的,差點就把嘉靖也給毒死了……往重里說,就是弒君之罪啊,哪還有自己的活路?
跪在地上的大小道士們嗚嗚哭道:「爺爺啊,我們不能沒有你呀!」
藍道行不耐煩的揮揮手道:「想陪我一起倒霉的,就在這呆著,要是還想將來有日子的,都趕緊滾蛋去。」
徒子徒孫們便放聲大哭,也分不清真哭假哭,反正在那乾嚎,都像真的一樣。但不一會兒,就聽聽有人抹淚道:「爺爺,那我們該怎麼辦,找誰去呢?」
藍道行沒有埋怨他們的心思如此靈活,而是撓撓頭:「去找龍虎山的人吧,他們這些年跟我作對的厲害,這次定然不會有事兒的。」說著大叫一聲道:「都快滾吧,晚了就讓人家一鍋端了!」
此言一處,徒子徒孫們一陣騷動,不知是誰帶的頭,給他磕三個響頭,邊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跑。在當先者的示範下,大小牛鼻子們紛紛效仿,草草磕了頭,說一聲:『您老保重!』便拿起早準備好的包袱。爭先恐後的逃出了天師府,甚至還有偷拿大殿中的金銀玉器、木魚蒲團的,讓人看了極為寒心。
藍道行冷眼看著這醜陋的一幕,但視若無睹,一言不發。只見大殿的人越來越少,不消一刻鐘,便只剩下七八個道士還在那兒,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一看這些人是老面孔,最少都是跟了他三年的,不禁感嘆一聲道:「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原來俺老藍,為人還不算太差,竟有你們願意奉陪到底。」說著揮揮衣袖道:「你們心意俺領了,但實在沒這個必要,都快走吧。」
那些道士互相看看,其中一個仿佛是頭目的道:「天師您誤會了,俺們是奉命看著您老的,以防您偷著跑了。」
「你們是東廠的番子?」藍道行面色一變道:「潛伏我府中有五年了吧?」他不禁一陣毛骨悚然,心說看來傳說是真的,我朝的特務真可怕啊!
「那到不是,俺們是龍虎山的人。」那些道士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道:「奉掌門之命,投靠在您老門下的。」都到這時候了。他們自然實話實說道:「現在您老闖下彌天大禍,我們掌門說,要是把您放跑了,我們天師道就得替您背黑鍋……」
「不用說了,」藍道行看到店門口,出現一行頭戴尖頂帽、腳踏踏白皮靴的男子,搖頭苦笑道:「我已經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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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道士聞言回頭一看,見到東廠的人來了,趕緊一擁而上,將藍道行緊緊壓在身下,大喊大叫道:「抓住藍道行了,抓住藍道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