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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抽泣道:「那也不比主子爺身邊好。」
「沒出息的東西,」嘉靖佯怒道:「朕可不喜歡不聽話的奴才!」
黃錦趕緊老實道:「奴才聽話,奴才一定比誰都聽話,主子爺您說吧,讓奴才上刀山下火海,奴才眼都不眨一下!」
「朕可捨不得你這麼好的奴才。」嘉靖哈哈笑道:「好了,跟你直說吧,朕準備讓你南下。」
「南下?」黃錦瞪大眼道。
「去浙江,」嘉靖沉聲道:「把江南製造局和市舶司重新振作起來!你是從那裡出來的,這事兒還得你來辦。」
「哦,奴婢明白了……」江南製造局和市舶司,一個管督造絲綢布匹,一個管與西洋的官方通商,都是內廷的衙門,直接隸屬於司禮監。當年黃錦正是因為在製造局差事辦得好,才被嘉靖提拔進司禮監的。
也算他福氣大,前腳離開江南,後腳倭寇就來了,叮呤噹啷一打仗,市舶司的商船出不了海,大明朝那廣受歡迎的絲綢、茶葉、瓷器等商品也無法變現,光這一項損失一年少說在千萬兩白銀以上。
「朕也是痛定思痛啊。」嘉靖帝一臉追憶道:「當年海上暢通的時候,咱們大明花錢如流水,卻從沒窘迫到今天這個地步……朕的寢宮,還有京城的城牆至今沒錢修;地震了,還得借大戶的銀子賑災。」
「國家沒有錢,但這些事情不能不辦,朝廷就得給百姓加征賦稅,朕聽陸炳說,有些省份已經把賦稅徵到了嘉靖四十年!寅吃卯糧,卯吃辰糧,總有無糧可吃的一天。」嘉靖帝滿臉期盼的望著黃錦道:「為什麼這樣呢?就是因為市舶司的貿易停了,製造局的紵羅綢緞都壓成了山,只能看著一天天陳舊長毛,卻換不來錢,你說該怎麼辦?」
「重開市舶司。」黃錦還能說什麼。
「朕很看好你喲。」嘉靖一臉欣慰笑道:「把這個差事辦好了,將來李芳退了,他的位子就是你的。」
「謝主子。」黃錦快愁斷腸子了,面前卻還要滿是感激。只是他也知道醜話還得說在前頭,以免以後難做:「不過……海上都是海盜,咱們的船出不了海,奴婢乾的再好也是白搭啊。」
「放心,俞大猷的水軍建成了。」嘉靖道:「朕給他下一道旨,全力給你護航。」說著眨眼笑笑道:「而且朕會重新派個杭州知府,到時候你遇到困難就去找他,他一定可以藥到病除。」
「哪位大人這麼神?」
「現在不能說。」
第三二八章 春闈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這首詩的名字叫勸學,是一首廣告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其作者名喚趙恆,職業是一位皇帝。這位皇帝通過描繪出魚躍龍門一夜暴富、光棍娶妻等赤裸裸的誘惑,大肆宣傳他們家的科舉。為的就是讓天下人為他們家的科舉而瘋狂。
但廣告畢竟是廣告,光誇大療效,卻不說這一條多麼漫長而痛苦的路。事實上,科舉考試是地地道道的萬中選一,且不說中進士,單說要成為算是初步成功的舉人,需要經過三級童生試,錄取率是三千分之一,再經鄉試及其預備科試,錄取率是二百五十分之一。當然因為可以重複考試,實際淘汰率要降低許多,但『十萬中選一』的錄取率還是有的。
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文場搏殺何嘗不是如此呢?
就算那些殺出重圍的幸運兒,哪個不是付出了及其沉重的代價呢?他們從一個小小蒙童,寒窗苦讀後,參加層層淘汰率驚人的考試,想要最終考中進士,平均需要三十年時間。
三十年啊,足以讓一個奶聲奶氣的稚子,變成鬍子拉碴的猥瑣大叔,人生中最美好、最寶貴的少年、青年時代,就這樣蹉跎而過,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但就是這樣殘酷的現實,依然無法阻擋這個社會對科舉的膜拜,幾乎所有的人家,只要有條件都會讓子弟讀書,參加這希望渺茫的科舉,只因為在大明朝,想要當官,別無他途!
※※※※
嘉靖三十五年二月,經過三年來的層層選拔。又產生新一批的舉人,和往屆的落第舉子齊聚京城,準備參加三年一度的禮部會試,向科舉考試的最後一道關卡,發起新一輪的衝擊……雖然考中舉人,便等於躋身統治階層,能謀個一官半職,一輩子衣食無憂、受人尊敬、老有所養,已經可以算是成功人士了。但要想飛黃騰達,過上那種『黃金屋、千鍾粟、顏如玉』的頂級生活,不考進士是不可能的。
為了能充分適應京城寒冷的氣候,做好考前準備,各省舉子們一般都會在年根前後趕到京城,會試成績三月出來,所以他們至少需要在京城呆上至少三個月。
兩京一十三省,四千五百名考生,每個舉人老爺都有三五名甚至十幾名不等的隨員。一下子一兩萬人涌到京城,住宿變成了首要解決的問題。客棧當然是棲身的主要場所,精明的商人們也自然不會錯過這個黃金商機。除了原先的客棧之外,他們提前將貢院附近的房產租賃下來,改建成臨時的旅館,這些旅館在會試幾個月里必定爆滿,讓商人們賺夠一年的錢。
即使那些遠離考場的客棧,為了招攬考生,也會臨時改名為『狀元店』或者『狀元古寓』之類,讓考生們得到一種精神安慰,同樣可以有不錯的買賣,得到五到十倍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