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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歸有光肯定的點點頭,對沈默講述起今日的所見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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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歸有光的講述,沈默沉默了足足一刻鐘,終是自嘲的笑起來:「震川公,為什麼所有人都覺著我一定是徐家的走狗?」
「大人……我知道您不是。」歸有光輕聲道。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不過我確實不是,」沈默搖頭道:「徐閣老雖然錄取過我,我也很感謝他,可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將自己的一切都賣給他。」說著壓低聲音道:「況且我的老師只有一個,並不是他徐閣老。」
「這個……屬下自然知道,可沒法讓清流知道,讓天下人知道。」歸有光小聲道。
「你說的很對啊……」沈默緩緩點頭道。天下人向來輕授業之師徒,而重門生座師。究其原因,無非是前者是學業上的師徒;後者卻是官場上的。授業老師,多是『退、隱、罷、不仕』之士,將學生送上考場後,便幫不上什麼忙了;而官場座師是高高在上的部堂高官,可以帶來蔭庇關聯,還有同氣連枝的師兄弟,對一個人的仕途極為重要。
世人功利,兩相比較,都相信官場師徒才是真正的師徒;相反當年真正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卻被有意無意的淡忘了。
「不用問,海瑞和那個祝乾壽,也是這樣想的。」沈默道:「所以他們想把這件事鬧大,驚動朝廷,就算不能讓皇帝過問,也要讓徐閣老的政敵知道……」
「您是說,他們是想借刀殺人?」歸有光吃驚問道。
「嗯,他們那兩把刀也就能殺殺雞,對於徐家是無可奈何的。」沈默頷首道:「所以才想到這個法子。」
「太幼稚了!」歸有光怒道:「這是赤裸裸的脅迫,自以為清高的卑鄙!」
「呵呵……」沈默苦笑道:「卑鄙到談不上,但確實要把我傷的夠嗆——在外人看來,我就是徐家的保護傘;徐閣老卻八成會以為,是我在後面指使的,我是必然要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
「大人,您得趕緊想個辦法,」歸有光緊張道:「可不能讓他們得逞啊!」
「嗯。」沈默點點頭道:「我這就回府城,你把祝乾壽給我傳過來。」
「那海瑞呢?」歸有光問道。
「我不想見他。」沈默輕聲道。
歸有光心說。看來大人這次被海瑞給傷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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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回到蘇州城不久,祝乾壽便被歸有光給帶來了。
籤押房裡,沈默請祝縣令就坐,若無其事問道:「五虎抓得怎麼樣了?」
「正要向大人回報,」祝乾壽也很平靜道:「不知什麼人走漏了風聲,他們五個聞風逃走了,應該已經去了松江。」
「哦……」沈默緩緩點頭道:「我會移文松江,請王大人協查此事。」說著看一眼祝乾壽道:「要偏勞祝大人跑這一趟了。」
「願意至極。」祝乾壽起身領命道:「請大人賜下公文,下官這就去松江。」
「不要著急,」沈默微笑道:「還有一件事。」
祝乾壽只好再坐下道:「請大人示下。」
「是關於海縣令的事,」沈默問道:「他於前日在崑山縣失蹤,至今未歸,請問祝大人是否知道他的行蹤?」
祝乾壽知道沈默明知故問,臉上不由一陣發燒道:「海大人就在下官的衙門裡。」
「他不回長洲,在你那待著幹嘛?」沈默問道。
「養傷。」祝乾壽咽口吐沫道。
「誰把他打傷的?」沈默一下子緊張起來,沉聲道:「真是大了膽了,竟然敢傷害朝廷命官!」
「是……下官屬下巡檢司的人。」祝乾壽小聲道:「純屬誤會。」
「別老想著含糊過關!」沈默正色道:「還不將海大人受傷的經過如實道來?」
祝乾壽感受到了府尊大人的咄咄逼人,雖然已經預料到這種可能,但當真的面對時,還是額頭見汗,有些緊張道:「還是為了那個案子,因為下官囑咐巡檢司,時刻留意魏家莊,一旦有可疑之人,便扭送縣城。」說到這,已經恢復了鎮定,道:「誰想海大人沒有帶任何隨從,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就到了魏家莊,挨家挨戶的打聽魏有田的事兒,巡檢司的人有眼無珠,便將海大人抓了起來。」
「也是時運不濟。」祝乾壽嘆口氣道:「送到縣衙時,下官正出城追捕『五虎』,他們便將海大人關到大牢里過了一夜。」說著看看沈默道:「大人也許不知道,專關不法之徒的大牢,是世上最危險的地方……」
「不必說了,」沈默一抬手,面無表情的盯著祝乾壽……這祝乾壽牙尖嘴利、說辭天衣無縫,與他辯論,只不過是徒費口舌,所以直接開火道:「前幾日你對我說,已經將五虎嚴密監控起來,怎麼現在卻又讓他們逃出崑山了?」
祝乾壽心中咯噔一聲,沒有抓到『五虎』,是目前為止,他唯一擔心的事情……但他覺著,八成是因為沈默偷偷報了信,五虎才得以早一步逃離崑山。鑑於『做賊心虛』的慣常心理,他覺著沈默不會就此做文章,而是順水推舟,就像起先說的那樣,移文松江,然後推諉扯皮,將這事糊弄過去。
誰知這沈默竟然倒打一耙,問起自己這個問題了!祝乾壽不由氣憤道:「為什麼會這樣?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