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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結果孩子是生出來了,卻因為他這個當爹的沒有調養好身體,先天稟賦太弱。接連全都夭折了,受此打擊的裕王大病一場,便再也沒法讓嬪妃有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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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了裕王現在的情況,李時珍收起診具,在盆中洗洗手,道:「原先不想給王爺用藥的,因為但凡是藥,就有三分毒性,會對身體有損,對將來的孩子也不好,」說著嘆口氣道:「但現在不用不行了,王爺的腎水徹底枯竭,已經失去了自生的功能,所以才毛髮枯黃,望之若老者,恐怕不出半年,連性命都有虞了。」
此言一出,嚇得裕王登時汗珠子便下來了,起身連連作揖道:「先生救我,救救孤王啊!」
李時珍側身讓開道:「王爺快起來,我這不在給你想辦法嘛。」
裕王的聲音便戛然而止,可憐巴巴的望著李時珍,等他的辦法出來。
李時珍捻著鬍子尋思一陣,方緩緩道:「孫思邈的《千金翼方》中,記載了一味『五石更生散』,其主要成分為『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鍾乳、石榴礦』等五石。這五樣東西,都有益精益氣,補不足,令人有子,久服輕身延年的功效,但同樣會讓思維稍微遲滯,會讓人時常倦懶,所以用不用,還得王爺自己做決斷。」
「不會要命吧?」裕王不無擔憂的問道。
「那倒不會。」李時珍道:「我會給你控制用量,將損害減到最小的。」
裕王尋思良久,最終狠狠一拍手道:「顧不了那麼多了,反正孤王本來就不聰明,再笨點又有何妨?」便答應道:「就這麼辦吧!」
李時珍便將藥方開了,並叮囑裕王須得每日操練他教的氣功,同時禁慾節制,並會按時過來給他針灸,以加快恢復。
見終於有了希望,裕王心情大好,便要設宴款待李時珍,卻被他不留情面的拒絕道:「剛說了不能喝酒,不占葷腥,飲食以清淡為主,這就要違反嗎?」
裕王是怕了李時珍,趕緊擺手道:「好吧好吧,都聽先生的。」
「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先回去了,五天後再來。」李時珍看一眼沈默,示意他背起箱子跟著。
卻聽裕王小聲道:「還有一事要勞煩先生……您能不能給孤的內眷看看,有沒有宜男之相。」
「叫過來吧。」李時珍只好再坐下。
裕王聞言大喜,吩咐外面的馮保道:「快將李娘娘叫來。」
沈默聞言笑道:「這個無論如何都要迴避了。」說著朝裕王拱拱手,把藥箱給李時珍擱下,出到花園裡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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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後宅,側院是個花園子,裡面一位麗人正在對鏡梳妝,她望之不過二九年華,生得容顏秀麗,骨肉勻婷,整個人透著一股優雅恬靜的氣息。
這麗人便是裕王口中的李娘娘,其實她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妃子,但裕王對其寵愛無以復加,且她從不恃寵而驕,對上持禮、對下和善,所以王府上下都很喜歡她。
李娘娘正在對著鏡子梳頭……那可不是一般的銅鏡,而是一面據說是從西洋舶來的『玻璃鏡』,照人清清楚楚,色彩鮮明,比起原先霧裡看花似的銅鏡,搶了不是一點半點。這好東西是曾開市舶司的沈先生送給王爺的……其實何止這鏡子,桌上的胭脂水粉、床上的錦被繡帳,身上的綾羅綢緞,乃至首飾玉器、吃的用的,都是沈先生給搗鼓進府的。
每當看到這鏡子,李娘娘便要感嘆沈先生的魔力,她是在沈默出現前入宮的,自然知道之前裕王爺生活上的窘迫……按規定,親王每府歲支祿米三千石,鈔一萬貫,裕王景王俸祿相同,但景王就可以花天酒地,揮金如土,裕王卻不得不裁撤宮人,以維持生計。
這可不是因為景王善於理財,而是因為嚴世藩看好景王,捨得在他身上投資,那些權貴也紛紛效仿,所以景王的生活是優裕富足的。反觀裕王這裡的境遇,可謂窘困難熬。他的俸祿僅夠自己和家人、府中的差役、侍衛的日常開支和工酬,而這筆俸祿有時也不能如期領取……
因為裕王身邊的老師,都是些正直清流,對嚴家父子十分鄙薄,所以裕王對嚴世蕃的幾次示好很冷淡,便被氣量狹隘的嚴世藩記恨了,等年底照例該發給歲賜的時候,竟因為嚴世藩的阻撓,戶部連續三年一個子兒都沒法給他。裕王心中苦悶生氣,卻沒膽量向一直冷漠如路人的父皇告狀,最後只好妥協……這位當今陛下的長子,竟然湊了一千五百兩銀子,讓馮保送給嚴世藩,嚴世藩這才讓戶部補發了歲賜。聽說嚴世藩每每向人誇耀:『天子的兒子尚且要送給我銀子,誰敢不給我送禮?』
這些事情,李娘娘聽裕王不知嘮叨多少遍了,可見其怨念之深,苦悶之重。但這小半年來,王府的日子竟大有起色,那些來自外界的明槍暗箭也全都到不了裕王這兒了,裕王爺明顯的嘆息越來越少,笑容越來越多起來。
這一切都因為一個人的出現,那就是王爺整天掛在嘴邊的沈先生,正是因為這位神通廣大、有求必應、且可以遮風擋雨的先生出現,裕王爺才能過上舒適富足、高枕無憂的,第一次覺著自己活得像個王爺。
所以她常對裕王說:『什麼高師傅、陳師傅、殷師傅,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沈師傅。』王爺雖然每每笑她『小家子見識』,卻也總是感嘆道:「沈師傅確實是孤王的良師益友,本事也比別的師傅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