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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此,」沈默道:「我請李大夫看了太醫院的方子,他很肯定的告訴我,已經不是在治病。而是在延命了。」
「李大夫?」徐階沉聲問道。
「是李時珍李太醫。」沈默輕聲道:「他現在在我那裡,為裕王爺看病。」
「哦……」徐階點點頭,對大明神醫他還是知道的,便輕聲道:「最好能讓李神醫去給歐陽夫人瞧瞧病,一來他認識歐陽夫人,二來在這方面也沒人能騙過他。」多少年的小心蟄伏,已經讓他謹慎若斯了。
沈默一聽,也算有道理,便輕聲道:「其實嚴府曾經來人,請李大夫過去,估計就是給歐陽夫人診病,只是李先生那脾氣……所以他拒絕了。」
「可以對他曉之以、動之以理。」徐階道:「為了給歐陽夫人診治,而是為了倒嚴。」
沈默默然點頭,表示同意了……但以他對李時珍的了解,這種有辱醫德的事兒,根本別指望人家去做。但辦法總比困難多,還是回去另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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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卻以為李時珍肯去,便有些興奮道:「真要是到了那一天,對嚴黨的傷害可就太大了。」
「對!」沈默重重點頭道:「歐陽夫人一去世,嚴世蕃就得按制離京,扶棺回江西守孝!」眾所周知。嚴嵩是嚴黨的靈魂和旗幟不假,但嚴世蕃卻是嚴黨的大腦,幾乎所有的行動,都來自他的授意,如果此人不得不離京,嚴黨的反應必然有所遲滯、實力也要大打折扣,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時候!
「但我們不能等到那一天才動手,因為對他媽的病情,嚴世藩同樣心知肚明,」沈默道:「他必然會未雨綢繆,做好萬全的準備再離京,所以這就要求我們的局部攻勢,必須凌厲而有效,徹底打亂嚴世蕃的部署!」
「說的對!」徐階重重點頭道:「拙言,有大將之才啊。」
「老師謬讚了。」沈默趕緊謙虛道。
「我是實事求是。」徐階從座位上起來,在廳堂里踱步道:「你的方略我完全贊同,但具體該如何操作呢?」
沈默跟著起身,笑笑道:「老師考我,您定然已經有目標了。」
「呵呵……」徐階洒然一笑道:「還真有個目標。你看,我們想要對嚴黨下手,像你說的『折其爪牙斷其羽翼』,那就必須把吏部掌握在手裡——掌握了吏部,就掌握了中低官員的任免權,高級官員的考核權,所以吏部這座山頭,向來是各方必爭之地。」
「老師的意思是?」沈默輕聲問道:「我們攻擊這座山頭?」
「對!」徐階頷首道:「一動吏部,嚴黨馬上就慌,能把吏部拿下來固然是好,如果不行也無所謂……只要我們全力進攻。必然可以大量牽扯嚴黨的力量,使嚴世蕃無暇他顧。」說著嘆口氣道:「只是現在坐那個位子的是歐陽必進,這人雖然跟嚴家父子是親戚,但風評不錯,向有清名,在陛下那裡也有很好的印象,加之剛剛履新不久,輕易是動不得的。」
沈默沉默片刻,輕聲問道:「如果他離任,誰會接替?」
「左侍郎馮天馭。」徐階道:「他的資歷足夠,理應接任。」當然,馮天馭是徐階的學生。
「那此事便順理成章了。」沈默微微一笑道:「雖然我們不能把歐陽必進拉下馬,卻可以將他高高架起來,讓他離開吏部!」
「何如?」徐階問道。
「吳山是完了。」沈默輕聲道:「禮部尚書的位子就空出來了,該廷推什麼人呢?」
「哦……」徐階恍然道:「你是說,讓我推薦歐陽必進任禮部?」
「對!」沈默點頭道:「嚴黨不是一直緊盯著禮部尚書,想要自己人上去嗎?那老師就送個順水人情吧。」
「可是,禮部尚書是入閣的遷圍之階。」徐階緩緩搖頭道:「如果讓給了嚴黨,到時候內閣里二比一,老夫就徹底落下風了。」
「哈哈……」沈默搖頭笑道:「老師想的太遠了,入閣雖然是好事,可怎麼也得先把禮部的冷板凳做熱了再說,在沒入閣之前。禮部尚書形同虛設,完全可以忽視!」
徐階想了想,輕聲道:「這其實是眼前實利與美好遠景之間的取捨,你說嚴家父子該怎麼做這道選擇題?」
沈默兩手一攤,笑道:「學生也不知道……不過真到了廷推那天,還由得他們選嗎?」
「但歐陽必進可以拒絕。」徐階道:「他剛剛就任未及半載,如果堅持不答應,還能強迫他不成?」
沈默嘆口氣道:「您放心,如果他真的拒絕,學生會讓他辭官回家的。」
「哦,果真如此?」徐階沉聲道:「你真有把握?」
「沒問題。」沈默點頭道:「我可以立下軍令狀。」
經過一番權衡。考慮到沈默之前的成就,徐階決定相信他這一回。雙方又談了一會兒,敲定了一些細節,沈默便告辭離去了。
徐階把他送到門口,等回來時,張居正已經坐在書房裡了。徐階笑問他道:「怎麼樣?領教沈拙言的厲害了吧?」
「領教了……」張居正深有感觸的點頭道:「他對證據的把握,確實妙到毫巔,用計正奇相輔,頗有大家風範。」說著微微皺眉道:「只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他如此費心盡力,到底為了什麼呢?」沈默在徐黨只能算是外圍份子,就算勝後分贓,張居正也不認為他能得到多大的好處……最多是別人吃肉他喝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