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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瞧我這記性,一高興把這茬忘了。」王老虎哈哈大笑道:「姚長子在我們縣太爺的船上呢。」
「不是我們兩家的事情嗎?」沈默還沒說話,沈京先不願意道:「怎麼扯上官府了?」
「公子別急。」王老虎頗為汗顏道:「我們縣太爺也是好意,他是擔心我會中弟兄脾氣不好,傷著您那朋友……」
「我看是還想刁難我們吧!」沈京氣呼呼道:「怎能食言而肥呢!」也不怪沈京生氣,王老虎已經說過,只要完成這關就將長子送還,誰知這時候竟然又出么蛾子。
「哼!」王老虎也不是吃素的,他對沈默客氣,可不代表對沈京也沒脾氣,兩眼一瞪道:「縣太爺幾天前便把那姚長子從我那提走,我有什麼辦法?」其實他也不想這樣,只是縣太爺本來答應的好好的……只要那樹一除掉就放人,誰知方才竟派人傳話過來,讓他將沈默帶過去。王老虎就算再橫,父母官發話了也得聽著,多麼不願意也得忍著。
「你……」沈京還要發作,卻被沈默攔住道:「不知貴縣令在什麼地方?」
「這就到了。」王老虎苦笑一聲道:「某家雖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終究還是食言了,這回算某欠沈公子的,他日若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大官人也不容易啊。」沈默微微頷首道,心中卻頗為失望,他以為王老虎會端上兩盤金銀,一盤表示謝意、一盤表示歉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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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靠近一艘雕欄飛檐的華麗畫舫。沈默便聽到了清麗婉轉的唱曲聲;珠簾半卷間,還可以看到船上有歌妓在曼舞。
兩船船舷相接穩了,王老虎便帶著他倆跳過去。
沈默一看,在甲板上迎接的是一個熟人和一個生人……馬典史和另一個與他同樣裝束的官員。
一見到他,馬典史便咧嘴笑道:「沈公子只管進去,咱們縣尊也在,斷不會讓你吃虧的。」
沈默笑笑道:「有勞大人了。」待另一位山陰典史通稟一聲,三人便魚貫進入了船艙之內。
沈默一進去先看到的,是鋪滿整個船艙的山羊絨提花地毯。目光緩緩抬起,歌妓已經不見,只看到一套紫檀木的精雕桌椅,兩個穿錦袍的男子,分坐在圓桌左右。
在得到允許之前,不能再往上看了,否則會被視為極大的冒犯。
「學生王貴發拜見二位縣尊大人。」王老虎雖然有個監生身份,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唬一唬老百姓、鎮一鎮小官員還行,但遇上進士出身的正途官,還得乖乖下跪。
沈京也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下,心說:『早知這樣就不跟進來了。』
沈默卻大喇喇的站在中間,只是深施一禮道:「學生拜見二位縣令大人。」
看到沈默夾在二人中間,站而不跪,僅僅鞠躬而已。呂縣令先是驚訝,繼而羞怒,冷笑一聲道:「聽說福建南平出了個海筆架,想不到我們浙江會稽也出了沈筆架!」兩跪夾一站,可不是活脫脫一副山字筆架模樣。
沈默滿臉委屈道:「堂尊恕罪,學生不是不知禮數之人,只是學生有不能跪的苦衷。」
「你有什麼苦衷?」呂縣令沉聲道。
「我帶著至聖先師……」沈默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紅綢包道:「的畫像呢。」打開之後取出裡面的畫紙一展,那位拱著手笑眯眯的老爺子便出現在二位縣令面前。
兩位縣太爺趕緊起身,恭敬的給孔聖人行禮。待重新落座時,呂縣令十分不悅的問道:「你怎能將聖人畫像帶在身上呢?」
沈默小心翼翼解釋道:「學生十分怕輸掉這場比試,這才請了孔聖人保佑……」
「聖人不管這個!」呂縣令有氣沒地兒出,憋得十分難受。
李縣令在邊上勸慰道:「難得有對聖人如此虔誠的士子,這是我們教化之功,好事兒啊!」呂縣令這才消了氣,怒哼一聲道:「以後將聖人放在心裡便可,再帶在身上非要治你個褻瀆聖像之罪!」
沈默趕緊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其實他也知道,既然來到這個時代,那下跪就是免不了的……這本就是件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事情,難道將來還能在皇帝面前杵著不成?只是現在讓他下跪的話,心裡一時還接受不了。還是能拖多久算多久吧,也許以後日子久了就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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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堂尊恩准起身,王老虎一咕嚕爬起來,向呂縣令拱手道:「老公祖,孩兒把沈公子給您請來了。」
呂縣令微一頷首,輕擺下手道:「出去吧。」
「是。」王老虎口中答應,但兩腳卻賴著不走,向呂縣令諂笑道:「老公祖,孩兒已經答應放了那長子,您看是不是……」
「下去!」呂縣令兩眼一眯,冷聲道:「本官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教了?」
「孩兒不敢,孩兒多嘴!」王老虎掄圓了膀子給自己兩耳光,一縮脖子道:「小人這就退下了。」轉身時給了沈默個歉疚的眼神,確實是愛莫能助了。
沈默卻有些愣神,這是他第一次見識什麼叫官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縣令,居然如喝斥奴僕一般對待王老虎這樣的黑道大佬。比較而言,方才這呂縣令對自己的態度,簡直可以用『優容有加』來形容了。
看到沈默的面色發緊,呂縣令心中冷笑,他這手本來就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之所以不直接把老虎拿下,一是因為沈默乃是會稽縣的人,當著李知縣的面確實不好發作;二是這少年是童生身份,且似乎十分的聰明,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所以呂縣令不願隨便與他結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