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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她的話,陸績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雞,一動不動,良久才號啕大哭起來。
「別哭了!」陸繡怒目而視道,陸績果然不哭了,聽她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輸了這一場,還有下一場,我們走!」
「你說得對,」陸績仿佛被罵醒了,又恢復了那種毒蛇般的冷靜,道:「對,我們還有機會,不能從正面打倒他,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對嘛。」陸繡嘆口氣道:「走吧。」便給他蓋了床毯子,讓人抬著下了樓。
兄妹倆在院子裡上了馬車,直接往城南而去,進到那條熟悉的胡同,陸繡感到一陣陣臉上發燒,昨日的囂張還在眼前,現在卻要來尋求人家的庇護,這真是做人莫張狂,現世就會報啊!
敲門,門開,車進去。
朱十三站在院子裡,一看到男裝的陸繡,便撫掌笑道:「怎麼樣,我說什麼來著?你偏不聽,是你陸大少最後來求我吧!」
陸繡又羞又惱,怒道:「落了毛的鳳凰也不是公雞可以奚落的!」
「錯,」朱十三笑道:「你比落了毛的鳳凰還不如,我可聽說了,人家徐家已經告到大都督那裡了,說你惡意欺詐,不付貨款,讓他們丟人失財,咱們看看大都督會怎麼辦。」
「什麼?」陸繡這些立不住了,低聲質問道:「你捅上去的吧?」
「別傻別天真了。」朱十三哈哈笑道:「我是錦衣衛十三太保,效忠的是大都督,不是大都督的侄子,你說我會不會幫著你瞞他?」說著面色一狠,厲聲道:「我幾次三番告訴你,大都督命令不許與沈大人為難,你卻置若罔聞,幾次三番、變本加厲的要置他於死地,我已經將你的所作所為全部上報了,就等著迎接大都督的怒火吧!」
第四一二章 蘇州的主人
大船緩緩靠岸,一身戎裝的戚繼光站在船頭,他身穿山文將軍甲,頭盔上那朵斗大的紅纓,和肩背後那襲外黑內紅的披風在空中颯颯飄飛,顯得英氣逼人。
一身便裝的沈默,已經站在碼頭,笑吟吟的迎接他,老遠便拱手笑道:「元敬兄,別來無恙啊!」
「大人!」戚繼光不敢怠慢,趕緊回禮道:「大人別來無恙!」雖然他是四品武將,比沈默還高兩級,但人家是文官,要遠遠比他金貴,更何況文官指揮武將,這是鐵打的規矩。
只是當初稱兄道弟,直呼其名,現在卻要分出上下尊卑,讓戚繼光心裡稍有些不是滋味。好在沈默通人情,在碼頭親迎,這才讓他好過許多。
踏板放下,戚繼光第一個下來,就要大禮參拜,沈默趕緊扶住他,一臉嚴肅道:「還記得我們在龍山說的嗎?陋習不可習!」
戚繼光登時回想起那個冬天,兩人在龍山後面的那座小茅屋裡,揮斥方遒,激揚文字,指點江山,縱論天下,還真有些『恰年少風流,試伸手,補天裂』的意思!
一想到這裡,這個如岳般的山東漢子,也忍不住微微激動起來。
「還記得當初我們的理想嗎?」沈默與他緊緊握手道。
戚繼光重重點頭道:「富國強軍,重振華夏威風!」
「揚威四海,堂堂中國要讓萬國來朝!」沈默也激動起來,使勁拍著他的手道:「元敬兄,目標雖然很遠,但你我確實又近了一步!」
聽他這話,戚繼光恢復了平靜的心情,點頭道:「大人以弱冠執掌一府,又手握開埠大權,現下又掃平攔路虎,正是大展宏圖的好時候。」
沈默看看他,笑道:「元敬兄,從你這話里,我聽出一股子怨氣來。」
「繼光不敢。」戚繼光輕聲道。
「你我兄弟,休要被虛禮拘束!」沈默拍拍他的胳膊,道:「邊走邊說。」
戚繼光點點頭,便跟他沿著江邊走去,穿過從船上卸下麻袋的人群,四周漸漸安靜下來。
沈默才開口笑道:「說實話,元敬兄是不是怪我太自作主上,太自私了?」
「末將不敢。」戚繼光趕緊否認道:「就像我們合作的軍規上說的,服從是軍人的天職,我一直以此要求自己的部下,當然自己也要以身作則了。」
「看看,」沈默指著他笑笑道:「都得用軍規來說服自己,才能到我這兒來了……說明你確實是不情願,不甘心啊!」
戚繼光輕笑道:「沒有的事兒,多心了。」
「我沒有多心。」沈默清聲道:「你八成是想,這裡遠離戰區,比起松江、寧波、台州這些地方,打仗的機會太少了,怕多數時候,都是給他沈拙言看家護院吧,對不對?」
戚繼光笑笑,沒有說話,顯然被言中了。
「原先你這樣想沒有錯的,蘇州確實不是前線。」沈默站住腳,正色對他道:「但現在就錯了,因為這裡要開埠了,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也是斷人財路的壞事,那些人雖然折了這一場,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文的不行,來武的;明的不成,來暗的。」沈默繼續道:「當明槍暗箭都不奏效時,他們一定會把倭寇招來,來個魚死網破的。」
戚繼光點點頭道:「本來他們和倭寇就是狼狽為奸,這在浙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嗯,」沈默也點頭道:「所以元敬兄千萬不能鬆懈,要更加勤奮的操練,等到機會來了的時候,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