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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十分重視士林,這從他屢次招攬徐渭便可看出,那像這種場合他就更不應該缺席了。
這次是為什麼沒來呢?
第二六零章 鹿鳴宴後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本屆的前五名魁首,跳完預祝會試奪魁的魁星舞后,兩個多時辰的宴會便到了尾聲。按照規矩,由沈默的領唱,身披紅綢緞的新科舉子們齊聲高唱同一首歌,結束了嘉靖三十四年的浙江鹿鳴宴。
會後還有省里準備的紀念品,每人一套做工精美的『金銀花杯盤』盤底刻著銘文,標記著舉子的榮譽。作為此次跳魁星舞的五位,還有一個銀質墨盒相贈,同樣精美無比;對於領唱的解元郎,又有一個和田玉的筆筒贈送。
抱著一大堆會後紀念品,沈默不禁暗自感嘆:『可見古今皆是一樣。』但別的舉子可沒有他那麼不在乎,一個個小心翼翼捧著,都說:「終於給家裡添了樣傳家寶。」東西貴賤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這玩意承載的意義,實在是太光榮了。
拜別了主考與諸位房師,沈默跟著人群往外走,便看見一個身著布衣,鬚髮皆白的老者,從眾舉子面前走過,無人認識他,也就沒人搭理他。
但沈默認識,便將東西擱到陶虞臣的懷裡,尾隨那老者,往後院走去。
府中衛兵都認識他,也不阻攔,便任由其跟著那老者進了月門洞。沈默這才出聲道:「衡山公,請留步。」把那老者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笑罵一聲:「解元公,你要嚇死老朽啊?」
沈默恭敬行一禮,笑道:「您老安好,方才見著,也不知您願不願意暴露身份,便沒有貿然請安,還請衡山公見諒。」
那衡山公眯著眼睛,有些鬱悶道:「我方才出去,就是想看看,有沒有認識我的。」說著兩手一攤道:「結果,誰也不認識我。」
「天下誰人不識君?」沈默笑道:「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可是海宇欽慕的人物,您要當場自報家門,保准引起圍觀。」這衡山公便是文徵明。五十年前就已經與唐伯虎等人並稱,名揚宇內了。只是科場不順,一直未能考取功名,五十四歲時,才因為書畫盛名,被招到北京,授職翰林院待詔。
他僅是秀才出身,卻有著遠超諸位進士的才華與名聲,自然受到翰林院同僚的嫉妒與排擠,心中悒悒不樂。自到京第二年起,連年提交辭呈,終於在五十七歲辭歸出京,放舟南下,回蘇州定居,自此致力於詩文書畫,不再求仕進,以戲墨弄翰自遣,聲譽更加卓著,購求他的書畫者踏破門坎,號稱『文筆遍天下』。
胡宗憲到任後,幾次三番延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於把這位老先生搬來,成為府上的幕賓,負責巡撫衙門一應公文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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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早在府中結識,文徵明對這位才華橫溢、且十分尊老的後輩很是欣賞,與他相處的十分融洽。所以沈默便直接問道:「這兩日可出了什麼大事?」雖然全力備戰科舉,但他還是對朝局,尤其是浙江的局勢,保持著高度的關注,尤其是一些不尋常的現象,更是究根問底……比如說,胡宗憲突然缺席鹿鳴宴一事,看似尋常,細想卻可能蘊藏著極大的變故,所以他要打聽清楚。
「大事?能有什麼大事?」文徵明搖頭笑道。
「那方才為何不見胡中丞?」沈默輕聲問道。
「哦,」文徵明笑道:「不過是小股倭寇出現在北新關一帶,因著距離省城太近,胡中丞謹慎,便親率部隊過去清剿罷了。」
「小股倭寇嗎?」沈默輕聲道:「多少人?」
「據說百餘名,最多不超過二百。」文徵明不以為意的笑道。
沈默緩緩點頭,便也不放在心上。說完正事,老先生突然笑道:「聽說,你要與我那殷家侄孫女成親了?」
沈默乾笑一聲道:「您老的消息真靈通。」突然想起數年前,沈京講過的那個,文徵明贊殷小姐乃是紹興第一美女的典故,不由開懷笑道:「過兩日便回去訂婚,等把日子訂好了,還請您老到時賞光。」
文徵明呵呵笑道:「你若是忘了我的喜酒,看老頭子不罵死你那老岳父。」
沈默眼前兀然浮現出,老岳父手持雙刀的模樣,趕緊保證道:「回去就把您寫在賓客錄的第一位,一準兒忘不了。」
文徵明笑道:「那還差不多。」便拉著他進去喝酒,但那六個還在外面等著,沈默也只能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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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後,沈默便問六位道:「怎麼樣,最後有多少人答應?」
「五十六個,咱們紹興府的舉子,有八成都來。」吳兌微笑答道。此次參加鹿鳴宴,還有個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邀請同年的舉子,能一同參加瓊林社的授課活動。
瓊林社畢竟已經打響了牌子,七人在宴會前後分別一招攬,便有多半願意參加的,剩下小半不來的,也十分歉意,都說自己有不得已的原因才缺席,還保證下次有機會一定參加。
等回去後,便有士子們的代表過來,說已經在靈隱一代找好地方,請瓊林社次日前去指導。
沈默問那幾個代表道:「不知大夥有什麼要求沒有?」
幾位代表恭敬道:「沒有別的請求,只待聆聽解元公、青藤先生,和諸位大才登台講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