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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兒子默認了,嚴嵩又是一陣生氣道:「我告誡了你多少次了,撈錢的路子有很多,有些但作無妨,有些卻不應觸及,出賣考題這事兒,太犯皇上忌諱了,不要再幹了,你為何非但不聽,還變本加厲,廣為傳播呢?」說著氣喘吁吁道:「真嫌自己死得慢,是不是?」
嚴世藩可是受不得委屈的主,被他爹一通訓斥,終於忍不住抬頭道:「考試之前,我確實給吳山打了招呼,讓他給我傳出考題,照顧今科的幾個考生。」說著提高嗓門,一臉委屈道:「但我哪裡有大肆傳播了?我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嗎?就是照顧的那幾個,都是咱們的鐵桿莊稼,礙於往日的情面,我實在不好推脫……而且,在交給他們考題的時候,我都囑咐過,要絕對保守機密的,他們也都下了保證。再說,他們也都是有身份、有分寸的人家,買題的目的是中舉,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可能為了賺倆騷錢,轉身就把題了的。」
「說這些有什麼用?」嚴嵩怒氣沖沖的瞪著他道:「事實擺在眼前,那些人沒有遵守對你的承諾,他們無休止的擴大了泄題的範圍……當然,也有可能是吳山,他有樣學樣,也賣了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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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說的聽起來合情合理,但嚴世藩卻不這麼看,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斷,無論吳山,還是買考題的那些人,都是他夾袋裡的人物,他自信對這些人了解的很,不可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便把前程甚至性命給搭上的,他覺著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父親少安毋躁,」嚴世藩說著自己起身道:「我這就出去查,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儘快給您老答覆!」
嚴嵩點點頭,卻又道:「那皇上那裡,我怎麼答覆?」
「怎麼答覆?」別看嚴世藩平時飛揚浮躁的樣子,但遇到事情卻冷靜的一塌糊塗,只聽他道:「現在不能答覆!」
「為何?」嚴嵩不安道:「皇上生了那麼大氣,咱們還裝作沒事兒人,這樣會不會惹得他更生氣。」說著小聲道:「聽說昨天晚上,皇上氣得把腳趾甲蓋都踢斷了。」
「那是他趾甲太長。」嚴世藩哂笑一聲,正色道:「如今這事兒,咱們是越描越黑,皇帝也好,百官也罷,都先入為主的認為,是我們泄露的考題了。」說著喟嘆道:「不論我查出什麼結果,這顆苦果咱們都得先咽下去了……」
「那還查……」嚴嵩確實老了,腦子轉得太慢,已經沒了當年的厲害勁。
「當然要查!」嚴世藩的胖臉翻著自信的光,自信笑道:「老爹你放心,這顆苦果毒不死人,最多也就是讓咱們難受一下而已。」
「哦……」嚴嵩等他的解釋。
「道理太簡單了,」嚴世藩笑道:「你想啊,如果皇帝真的要撕破臉,早就派官兵包圍貢院,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會審了,又怎麼發中旨,語焉不詳的叱責您呢?」
「哦,」嚴嵩點點頭道:「這說明皇上還不想動我,只想給我一個教訓?」
「正是如此!」嚴世藩拊掌道:「對的,有道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咱們吃了這一虧不要緊,要緊的是咱們還立著!所以咱們得把眼光越過這個坎,往遠處看,為將來算計。」
「你要幹什麼?」嚴嵩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腦子已經跟不上了,只能聽兒子獨自演講。
「找出罪魁禍首,給他最嚴厲的懲罰,」嚴世藩咬牙切齒道:「以泄我心頭之恨!以儆後來之效尤!」
第五三五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中秋節後,順天鄉試終於結束了。
沈默站在明倫樓上,看著疲憊的考生從儀門魚貫而出,他不禁欣慰的笑了。
張四維站在沈默身後,如釋重負道:「能自由的走出去,真是太好了。」他這些天一直擔心,貢院開門之時,就是他們這些考官的入獄之日,現在考生都快走淨了,也沒見到有北鎮撫司的鷹犬來拿人,他這才把心放在肚子裡。
沈默回頭看他一眼,笑笑道:「子維怎會有這種顧慮?」
「雖然你一直不揭開真相,」張四維乾笑道:「但我們也不是傻子,知道定然發生了潑天大案,你雖然擔下了血海般的干係,可我和呂豫所、還有十八位房官知道,這事兒一旦處理不好,我們全都得賠上。」
「不錯,」他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呂調陽的聲音,沈默聞聲望去,只見呂調陽和胡應嘉那些同考官。悉數站在樓下,遠遠向他行禮道:「多謝大人回護之恩,我等銘記於心。」
沈默趕緊側身讓開道:「簡直被你們說糊塗了,本官什麼也沒有承擔,只不過在儘自己的本分罷了……既然泄露了考題,我身為主考官就得揭發出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嘛,擔的什麼關係?什麼回護之恩,根本無從談起。」
眾人卻不這麼看,呂調陽道:「我們雖然沒有大人的擔當,卻也是明白事理的,您這樣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我們都心裡有數,大人請放心,如果將來有事,我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說著再行一禮,便依次轉身出去了。
沈默躬身還禮,直到所有人都走淨了,才直起身子,面色複雜的搖搖頭,對張四維道:「咱們也回去吧。」
張四維笑笑,輕聲道:「說真的,我真佩服你當時的反應,若是我在你的位子上,遇上這種事情,肯定要嚇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