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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呵呵笑道:「記得嗎,你當初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裳,被沈京拿來見我,當初就是那個落魄樣子,我都相信你一定能成材……現在怎麼樣?時間證明我的眼光……實在是太准了。」說著『呲溜』一聲,幹掉一個小酒,十分得意道:「多少年後的史書上,記載你沈拙言『自幼貧寒,卻不墜凌雲之志』時,肯定要捎帶著說我一句『慧眼識英才,幫助你完成學業』之類的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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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樣說,沈默便誠懇道:「您老說的是,若沒有您老的照拂,我是不可能完成學業的。」說著給沈老爺端酒道:「您老的恩德,沈默沒齒不忘。」
沈老爺高興的接過酒杯,剛要喝卻想起了什麼,眼圈霎時通紅道:「其實你師父,比我更應該喝這杯酒。」
沈默黯然的點點頭道:「我這個當徒弟的太不孝了,不僅幫不到師傅,連沈襄師兄也幫不到。」
沈襄終究沒有撈著參加鄉試,即使是王學門人已經將其運作進錄科的名單,可他參加秋闈的資格,還是被無情的剝奪了。
因為就在七月底,拖了半年,懸而未決的沈煉一案,終於判下來了,加在沈煉頭上的罪名,除了誹謗攻擊朝廷明官外,還有另外一條……因為給他定罪的刑部侍郎王學益,精通律法且是嚴黨成員,知道罵人是沒法殺頭的,而組織上又嚴令他從速結果了沈煉,所以王侍郎便又加了一條『詐傳親王令旨』,坐實了沈煉的死罪。
雖然刑部尚書何鰲很想堅持原則,不予批覆,負責發令的刑部郎中史朝賓還明確表示,絕不執行。但嚴閣老的旨意豈是可以隨便執拗的?很快史朝賓便被罷官,何鰲也被警告說,再不聽話,也滾蛋,你倆還能做個伴。
何鰲大半輩子才混到部堂高官,無法為了良心斷送仕途,只好選擇妥協,給出了處理意見——依律處決,立即執行,然後上報給皇帝勾決。
雖然在鄉試前幾天,北京傳來消息,陛下不同意處斬沈煉,只是命令刑部繼續關押。但沈煉的罪名沒有洗脫,沈襄也就依然是犯官之子,也就依然無法參加鄉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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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默自責的樣子,沈老爺卻開心笑道:「不用自責,陛下壓下你師父的案子,可見是不想被嚴嵩借刀殺人,這在幾年前,是萬萬不可能的。」
沈默突然壓低聲音道:「原來的夏首輔,就是被這樣殺了的,可我師傅卻活了下來,大伯,您說這說明什麼?」
「嚴閣老對陛下的控制……哦不,影響力下降了?」沈老爺輕聲問道。
「絕對是這樣的。」沈默自信道:「我有三個理由,第一,我們東南總督的人選,從張經去了換成周珫,周珫去了換成現在的楊宜,卻偏偏不用嚴閣老推薦的人;其二,嚴黨對張經那麼兇猛的攻擊,天下人都以為張部堂死定了,連帶著徐閣老也完蛋了。結果張經只不過回家安度晚年,徐閣老的日子也越發滋潤;其三……」
「其三是嚴嵩的老對頭,李時言起復重任吏部尚書。」沈老爺輕聲道:「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陛下厭煩嚴嵩了麼?」
「厭煩倒不至於,」沈默輕笑道:「種種跡象表明,是一個叫『年齡』的朋友,在擠兌嚴閣老。」
「年齡?」沈老爺恍然道:「嚴閣老應該已經七十六歲高齡了,超過致仕年齡六年了。」
「就算他老先生龍馬精神,老當益壯。」沈默笑道:「陛下也得嘀咕,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畢竟這麼高齡的首輔,我大明朝可沒有過。」
「是啊,人上了年級根本說不準。」沈老爺點頭道:「說不定今天還好好的,明天就一命嗚呼了。」
「陛下身為天下之主,他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問題。」沈默笑道:「所以我敢說,徐閣老也好,李時言也罷,都是陛下準備的嚴閣老接替人,試問嚴閣老怎能鬥倒他們呢?」
「那麼說,」沈老爺歡喜道:「你師父的冤案有望了……謝天謝地,他沒有罵皇帝,只要嚴黨一倒台,他肯定立刻就平反!」
第二六三章 聘禮
為了避免整個家族跟著遭殃,沈老爺將沈煉開革除了宗祠,但世上總有許多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批評家,對此舉大加抨擊,說他無情無義,膽小怕事云云,讓他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便學上了借酒澆愁。
所以沈老爺這半年喝醉的次數,便遠超過之前那大半輩子,幾乎是動輒過量,每喝必醉……這次也不例外。
沈默將趴在桌子上的沈老爺扶起來,攙到床上去,便聽他含糊不清道:「我的兒啊,你怎麼還不回來呢……」
沈默一下子愣住了,仔細聽沈老爺的話,便又聽到了諸如『風高浪急』、『日本蠻夷』之類的詞語,心中不禁十分愧疚……原以為大伯一直蒙在鼓裡呢,但很顯然他已經通過別的渠道,知道了沈京的去向,只不過一直裝作不知道罷了。
看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沈老爺,這半年明顯見老,沈默不由輕嘆一聲,暗道:『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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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沈家台門出來,再去拜會唐師叔,卻被熱情接待他的紹興同知告知,知府大人出去了。
沈默只好再拿出巡按的招牌,問唐知府去哪裡了。同知大人只好實話實說,告訴他胡中丞來問,要唐知府率軍北上,參與圍堵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