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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皇帝的手詔,沈默便匆匆離了玉熙宮,徑直往司禮監跑去,正好碰見馬全往外出,笑著向他問安道:「哎呦沈大人,啥事兒急成這樣?」
沈默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老馬,馬公公。勾決的名單在哪裡?」
「早就讓刑部拿去了。」馬全還搞不清狀況道:「這次也不知怎麼了,何部堂親自來要……唉,對了出啥事兒了?」
沈默哪有工夫搭理他,呲牙笑笑道:「等著問黃公公吧,」說著一拱手道:「告辭了。」便一溜煙跑掉了。
「這麼急幹什麼?」望著他飛快消失的背影,馬全不解的搖搖頭。
沈默知道沈煉現在是小山羊進了老虎洞,唐三藏誤入小雷音,隨時都有被害的可能,哪敢有片刻怠慢,不停歇的出了宮,上氣不接下氣的坐上轎子道:「去刑部!」
刑部衙門在西單牌樓白廟胡同南,從西苑出來拐個彎便到,沈默還沒歇過來,轎子就停了。
咬咬牙,沈默從轎子上跳下來,大聲對守門兵丁道:「有皇上手諭,快帶我去見你們部堂!」
守門士卒並不認得他,但見沈默一身緋紅,知道是不可能誑人的大官,便急忙忙帶著他直入衙門,到了尚書籤押房外,才進去通稟。何賓也被唬了一跳,趕緊扶著歪斜的官帽跑出來,一看是沈默,不由變了臉色,狠狠瞪那兵丁一眼,道:「媽了逼的,也不問清楚是誰。」
他粗鄙的言辭讓沈默不禁皺眉,沉聲道:「何大人。上諭面前口出不遜,似乎不妥吧。」
「你是御史嗎?」有道是近墨者黑,在嚴世蕃的薰陶下,何賓已經出口成髒而不覺羞恥了,反而振振有詞道:「你管得著嗎?」
「我當然是御史,不過沒工夫管你的臭嘴!」沈默從袖中掏出嘉靖的手書,挺胸正色道:「左僉都御史沈默,奉命傳上諭!」
何賓這才磨磨蹭蹭的跪下道:「臣何賓恭請聖安!」
沈默也不打開,沉聲問道:「皇上問,今日勾決人犯的名單何在?」
「尚在微臣桌上擺著呢。」何賓答道。
「其中宣府上報之人犯沈煉,因尚有疑點,暫緩處決!」沈默將手詔在何賓眼前一晃,便收起來道:「何大人,請照辦吧。」
「回皇上話,」何賓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道:「覆本已經送出去了……」
沈默聞言黑著臉,低喝一聲道:「還不快追回來!」
「追不回來了。」何賓慢慢爬起身來,拍拍膝蓋上的灰,悠悠道:「用兵部加急送出去的,現在已經到昌平了吧。」
「你混帳!」沈默一聽,血往頭上涌,一把揪住何賓的領口道:「什麼居心!」
「你幹什麼?」何賓色厲內荏道:「還想打人嗎?」
沈默的拳頭都攥緊了,但頭腦還有三分清明,知道此時不能節外生枝。指一指何賓的臉道:「早晚打你個滿臉開花!」說著一鬆手,轉身急急走了。
何賓整一整凌亂的衣襟,看左右怪異的眼神,知道自己今天丟臉了,不由老臉通紅道:「看什麼看,一群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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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出了刑部衙門,緊跟在身後的三尺問道:「大人,咱們怎麼辦?」
「看這架勢,他們要快刀斬亂麻。」沈默停住腳步,吐出一口悶氣道:「咱們去宣府,明日午時前必須趕到!」
「啊……」北京到宣府相距三百里。如果一路快馬加鞭,再換幾次馬,一天時間就能趕到,可現在是申時初刻,冬日夜長,不到一個時辰就會天黑,然後卯時過了才能天亮。換言之,能在白天趕路的時間,只有頭尾不到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要在黑夜裡行進,能走多快先不說,還很容易馬失前蹄,摔下來就得折了骨頭,弄不好小命都有危險。
三尺覺著得勸勸大人:「太危險了吧……」
「我自己去。」沈默發起火來,翻身上了他的馬道。
三尺苦笑著拉住馬韁道:「服了服了,咱們去咱們去。」說著回頭對那些個轎夫道:「回去通知弟兄們,咱們阜成門前集合,還有一個時辰就關門了,麻利點。」
「放心吧……」轎夫們笑著應一聲,便抬著空轎子飛快的走了。
「嘿嘿,可撒撒歡了。」三尺笑罵一聲,抬頭望向沈默道:「大人,不急在這一時,咱們得先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沈默的情緒漸漸平復,悶聲問道。
「朱十三家,」三尺小聲道:「還是他那個腰牌好使。」
沈默一下想起幾年前,他們直奔華陰尋找李時珍那次,正是用的朱十三的錦衣衛腰牌,一路暢通無阻,全都是最好的馬匹輪換,輕聲道:「我怎麼把這茬忘了。」
「您得想大事兒。」三尺牽著馬往朱十三家走去:「這些小事兒,就讓小得操心吧。」
沈默聞言沉默片刻,輕聲道:「剛才是我不對……」
三尺聞言呵呵笑道:「大人是急得,我們知道。」
「真是抱歉,」沈默嘆口氣道:「又讓你們跟我去冒險……」
「俺們正求之不得呢!」三尺笑道:「沒看他們撒歡似的?這半年憋得都生鏽了,正好借著機會放放風。」說著撓頭道:「大人,您今兒是怎麼了?咋這麼見外呢?」
「呵呵。沒什麼……」沈默搖搖頭,輕聲道:「有你們這幫兄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