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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煉淡淡道:「為何?」
「您可能不知道,您的學生沈默,乾的非常棒!」陸炳輕聲道:「早在他沒中狀元之前,便已經是浙江巡按了,乃是簡在帝心的臣子;現在他成了前無古人的沈六首,更是陛下一意栽培的未來股肱。」見沈煉流露出傾聽的神色,陸炳繼續鼓吹道:「他的兩場考試卷子,我都看了,確實提出了解決朝廷財政問題,又不會觸動太大的巧妙法子,實在是個既有才華,又能實幹,五百年才出一個的大能臣。如果假以時日,這樣的人物必然是中興大明的關鍵!」說著滿臉痛苦道:「先生,就算他不是您的學生,您忍心毀掉這份大明的希望嗎?」為了說服沈煉,他都把沈默拔到『帝國希望』的高度了。
沈煉倔強的面容終於沉下去,緩緩低下頭去。
見有門兒,陸炳趕緊趁熱打鐵道:「我朝歷代帝王的尊號上都有個孝字,是為了說明我大明是以孝立國,如今您讓拙言不上書,便是逼他不孝,這讓他情何以堪?如何在士林立足?恐怕誰也不願與他為伍了!」這話基本屬實,只是有點誇張。
沈煉面無表情的呆坐許久道:「那我現在就上吊自殺,這總行了吧?」
「那拙言就是『營救不利』。」陸炳嘆息道:「別人會說他,沒有將師傅放在心上,早營救的話,何至於會是這種結果?」
被他一陣狂轟濫炸,沈煉終於崩潰,往床上一躺,頹然道:「好吧……我出去就是……」
第三四七章 是的,我愛你!
下午時分,沈默又率領一眾同科,在禮部恭候讀卷大臣,鑾儀衛使、禮部尚書侍郎,以及受卷、彌封、收掌、監試、護軍、參領、填榜、印卷、供給、鳴贊等等,所有在進士路上為他們服務的大人們,拜謝拜謝再拜謝,然後是更盛大的筵席,一直到三更天才散。
沈六首這個眾矢之的,自然被灌得爛醉如泥,被鐵柱死豬一樣背回去。他所下榻的客店裡,竟然沒有人歇息,老闆、掌柜、夥計、廚子,還有各房的客人,甚至左右的鄰居,都齊聚在大堂里,等待狀元郎的歸來。
能有幸下榻過狀元客店,已經是蓬蓽生輝,可以誇耀百年了,現在開天闢地獨一個的沈六首,便誕生在……哦不,下榻在他們的客棧里,這份榮耀足以讓人幸福的眩暈過去。
可以想見,從此以後,這件客棧將成為讀書人瞻仰的聖地,沈六首將此店成為永遠的金字招牌,店老闆的子孫後代,算是得著個吃不敗的長期金飯碗了。一想到這,店老闆就興奮的膀胱發脹,買了足足一百掛鞭,開流水席大宴賓朋,以示慶賀。
一群人吃吃喝喝,胡吹海捧,有人遺憾道:「可惜我朝不興狀元尚公主,不然憑狀元郎那『潘安的貌、子建的才』,聖上肯定會招他老人家為駙馬的,到時候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才叫真的完美哩!」
「噓……」店裡的掌柜恨不得掐死那多嘴的傢伙,小心翼翼往裡看看,呲牙咧嘴道:「不要命了,狀元夫人可在里院呢!」
「啊……」眾人吃驚道:「狀元郎果然人物風流啊,才來京城幾天,就找到狀元夫人了?」
「狗屁!」一個夥計罵道:「人家娘子是從杭州,千里迢迢,不辭勞苦跟來的!」
「這倒稀奇了,」有個大咧咧的漢子笑道:「只聽說有父兄送考的,卻沒聽說過娘子送考……」
「別瞎說,狀元公是文曲星下凡,背後說他老人家的壞話,是會下拔舌地獄的!」有老人馬上喝止道,嚇得那漢子連連擺手道:「當我放屁,放屁……」
店掌柜卻一臉欽佩道:「這事兒感天動地,不說才叫罪過!」便拿出說書人的架勢道:「你們知道狀元公是怎麼進京的麼?」
「當然是走來的,不是坐船就是坐車。」眾人笑道。
「不是這個意思,」店掌柜神秘兮兮道:「你們萬猜不到,他老人家是被錦衣衛秘密帶進京來的。」
一聽『錦衣衛』三個字,眾人腦後一陣涼風,不信道:「既然是秘密拿進京,你怎麼知道的,可不能編排狀元郎啊!」
「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我也不敢啊!」店掌柜雙手一攤道:「就在正月里,還沒出十五呢……」
「初九。」小二提醒道。
「嗯,正月初九,有一夥風塵僕僕的勁裝漢子,護著一輛馬車來住店,馬車上是一主一仆兩個女子,那小姐仿佛還生著病。」店掌柜神秘兮兮道:「他們每天早出晚歸,愁雲慘澹,漸漸的我才知道,原來是相公蒙冤遭了官司,被錦衣衛拿了,他們千里相陪,進京打點來了。那小姐千金之身,卻木釵布裙,一路上悉心照料他們相公,終於讓他安安穩穩到了京城,自己卻因為又累又冷……結果病倒了。」
「狀元公是世上無雙,我卻要說,狀元夫人也不差!」掌柜的說著唏噓道:「那小姐身子病著,卻終日為丈夫奔走打點,若不是每日都有藥渣子潑出來,誰都以為她身子好著呢。」
眾人已經入了戲,追問道:「後來呢……」雖然已經知道了結局,但大夥還是為兩人的命運揪心。
「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陛下親自問案,為狀元郎洗刷了冤屈,終於在春闈開始前兩天重獲自由,在最後的時刻報名,沒有耽誤了考試……」眾人一陣歡呼,紛紛舉起酒碗道:「為了及時趕上,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