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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舅媽們痴迷的望著那頭冠上綴著沉甸甸地珠翟、珠牡丹、翠雲、翠牡丹葉、抹金銀寶鈿花,林林總總地綴物足足有幾十樣,單單看著就覺得目眩神迷。那大袖禮服則是真紅色絲綾羅所制。霞帔上繡著雲霞鴛鴦文,華麗無比……
當她們好容易把雙眼移開,再看向若菡的目光,竟然在羨慕之上,還有幾分嫉妒。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對女人來說,一副誥命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就是最高的追求!
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姑姑舅媽們忙擦乾口水,把嫉妒埋進心底,給殷宜人穿戴起來。卻都暗暗發誓,要讓兒子孫子之類的發憤圖強,將來考個進士當個官,給老娘也掙一副誥命回來……就算是敕命也行啊。
剛剛給若菡穿戴完,便聽到前院有『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婦人們齊聲道:「花轎臨門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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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男方迎親的花轎到了,但女家放炮仗迎轎之後,旋即又虛掩大門『攔轎門』,這是女方的年輕人要利市呢,雖然硬闖一定能撞開,但自古還沒人幹過這麼煞風景的事兒!
待男方付出相當代價,讓裡面人心滿意後,大門才重新打開,那頂八抬大轎也終於著了地。
但讓沈默比較奇怪的是,花轎的轎門是朝外的,他真想出聲提醒一句:『嘿,哥們,把轎子倒過來多方便?』不過他謹記自己今天就是一會喘氣的木偶,心說:『人家女方不嫌麻煩,我操什麼心?』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女方出來個舅舅之類的,一手舉著紅燭、一手持著銅鏡,向轎內照一下,又讓沈默好一個鬱悶,難道還怕裡面連馬扎都沒有嗎?
正所謂隔行如隔山,沈六首那麼大的學問,卻不知道這叫『搜轎』,是為了驅逐匿藏轎內的冤鬼。而轎口之所以朝外,也就是為了避免將鬼攆進家裡去。
然後男方喜娘進去女家催上轎,因為女方會佯作不願出嫁,得催促三次,所以借這個工夫,沈默進去給老岳父以及一干『外戚』敬酒,因為要趕在黃昏行大禮,不能一一敬過,沈默只給老岳父磕了頭,單獨敬了酒,其餘人便一齊敬了。
殷老爺今天的心情,叫一個五味雜陳,既有為女人覓得佳婿而高興,又有將要把心肝兒寶貝送給別人的不舍,還有想起自己老伴的難過。最後種種情緒化為一股力量,使勁拍打著女婿的肩膀,小聲威脅道:「你要是不好好對我閨女,看我……看我不……」這種日子不好說什麼『打打殺殺』,但就是這個意思。
這時候後院喊一聲:「新娘子出來了!」沈默趕緊迴避,揉著肩膀就到外面等……其實他進來敬酒都是不應該的,只是一想到老岳父孤苦伶仃怪可憐的,要是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她閨女接走了,實在是不當人子。所以就進去了,好在誰也不敢說他啥。
若菡蒙著大紅蓋頭從後院出來,這時候該由娘親餵上轎飯了,寓意不要忘記哺育之恩。但現在只能由父親端著,讓嬸子餵了,只是這樣愈發讓她心酸,淚水止也止不住。
等到吃完了上轎飯,若菡給爹爹磕頭,一直比較堅強的殷老爺,終於老淚縱橫了,別過頭去道:「上轎吧,好好的過日子。」
父女倆哭一場,姑姑和舅媽扶著哭成淚人的若菡,走到大門外,到了轎子前,姑姑哭道:「囡啊囡,儂抬得去呵,烘烘響啊!儂獨自去呵,領一潮來啊!」舅媽也哭道:「儂敬重公婆敬重福,敬重丈夫有飯吃……」
這讓在一邊當擺設的沈默十分不爽,心說:『那是我媳婦哎,我能虐待嗎?』
儘管是依依惜別,但新娘子還是上了轎,坐定後就不能移動臀部了,這是寓『平安穩當』意。
又有一位女方的福全婦人,將一隻焚著炭火、香料的銅腳爐擱到新娘子的座位底下。現在冬天還好,要是夏天的話,非捂出一屁股痱子不可。
然後放炮仗,並用茶葉、米粒撒轎頂驅邪之後,終於可以吹吹打打起轎了!
八抬大花轎在街上通過時,又引得無數圍觀老百姓十分羨慕,因為尋常百姓結婚時,都是坐四抬轎子的——只有誥命夫人才能坐八抬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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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掐算的十分精準,花轎進入沈家大門,正好是夕陽西斜,紅霞滿天的時刻。沈家大開中門,奏樂放炮仗迎轎。
轎子落下,樂聲戛然而止,擔任儐相的會稽山陰兩縣令便分立在大門左右,二人一個是『引贊』,一個是『通贊』。
只聽引贊先道:「新郎佇立於轎前。」沈默趕緊從馬上下來,依言站在轎子前。
通贊又道:「啟轎,新人起。」轎門卸下,已經坐麻了半邊身子的若菡,這才敢為不可查的活動活動腰,扶著喜娘的胳膊站起身來。
引贊接著道:「新郎搭躬!」沈默趕緊拱手延請自己的新娘,喜娘將新娘手中扎著大紅繡球的紅綢子,遞給新郎子一端。
還是引贊道:「新郎新娘直花堂前。」二位新人便以那紅綢紅繡球相連,男左女右,沿著地上長長的紅氈,進大門,直往正堂走去。
正堂前已經置香燭,陳祖先牌位。擺上糧斗,內裝五穀雜糧、花生、紅棗,上面帖著雙喜字。
當引贊道:「新郎新娘就位。」時,兩位新人已經站在供桌前。
通贊道:「新郎新娘進香。」便有人給新郎兩束香,沈默就著蠟燭點著了,然後分一束給若菡。這時引贊道:「跪,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