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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開玩笑!」陸績的身體禁不得觸碰,被人戳一指頭,都會痛得不行,何況這種粗暴的對待?疼得他險些暈過去。但他終歸也是一代梟雄,曾經的榮光不許他叫出聲來,只好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徐海不爽道:「你笑什麼?以為你的日本主子會來救你?告訴你,他已經被徐洪捉住,送往蘇州城了。」
異變起時,陸績便知道徐海存的什麼心思了,對辛五郎的遭遇自然毫不意外,知道再說也無用了,仰面長嘆一聲道:「豎子不足與謀,我真是有眼無珠啊!」言罷,緊閉雙唇雙眼,如泥偶一般任其擺布。
徐海命人將他押到帳後看管,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可他卻快活不起來,看著被押出帳的陸績的背影,突然感到有些許的獨孤,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背叛,背叛了朋友,也背叛了自己。
雖然他不介意背叛,可是背叛就一定有好下場嗎?難講。
繼續往深處想,他終於發現,把辛五郎拿下後,自己的處境並沒有改善,反而是惡化了——昨日還三足鼎立,遙相呼應,即使俞大猷也不敢過分欺近,其餘官軍更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可現在三足缺了一足,那鼎還能立起來嗎?不能。
第四七八章 連環計之無中生有
辛五郎覺著自己在做夢,前半段是噩夢,後半段是荒誕……
話說前日他率數百部下遊獵,想要打劫過往的走私船隻,可運氣糟糕無比,白跑了一天多,竟一艘大船也沒碰到,他正暗自晦氣,想要打道回府時,手下斥候稟報,有數艘貨船出現在數里之外,好像是船舷破損,正停在那裡修補。
對餓極了的辛五郎來說,蚊子腿也是肉,便抽出倭刀,下令撲了過去。
小半個時辰後,那幾艘貨船出現在辛五郎的視線中,只見那些船吃水很深,顯然裝滿了貨物,辛五郎大喜,抽出倭刀道:「鴨子給給!」手下便真如一群鴨子似的,瘋狂撲上去。
看倭寇突然殺出。船上的『水手』嚇壞了,撲通撲通跳水逃跑。
辛五郎十分開心,馬上命令部下分頭占領這幾條船,他自己也跳上其中一艘。這時手下紛紛掀開木箱子,看到的卻不是絲綢瓷器,而是一箱箱的石頭……
「納泥?」辛五郎吃驚的叫一聲,話音未落,便聽到腳下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把他們全都震翻在地。
他暈乎乎的剛爬起來,便聽手下惶恐道:「大人,船要沉了!」原來底下被炸開了洞,加之裝滿了石頭、壓得太重,水便迅猛的灌進來,船眼看著便往下沉去。
「巴嘎!」辛五郎驚慌憤怒道:「開路滴幹活!」便一馬當先跳下水,拼命往岸邊游去,他知道若是動作慢了,極可能被沉船的漩渦吸進去,死啦死啦滴。
手下倭寇也下餃子似的跳下水,拼命往岸邊游去,但就在此時,岸邊傳出一聲『唿哨』,接著兩彪人馬從兩岸沖了出來,將其去路退路全都阻斷。
此時反應最快的辛五郎,已經游上了岸,趴在地上還沒喘過氣來,便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他肝膽欲裂的抬頭一看。竟然是徐洪,不由大驚失色道:「二將軍,你地什麼地幹活?」
徐洪抱歉一笑道:「對不住了,老辛,兄弟我得拿你換富貴了。」說著手腕一抖,劍刃便割破了他的油皮……
辛五郎知道大勢已去,只能乖乖束手就縛。見老大投降了,其餘人也紛紛舉起手來,但也有不識時務的倭人,還想著反抗或者逃跑,都被毫不猶豫的立斃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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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五郎被反綁著雙手,用黑布蒙上雙眼,然後裝進了麻袋裡,丟到了船上,飄飄蕩蕩了不知多久,然後船停了,被抬上馬車,顛顛簸簸的行在石板路上。他聽周圍人聲漸起,知道這是到了城裡。
然後便被仍在一個充滿腐朽氣息的屋子裡,老長時間沒人搭理。許是過了一天,也可能過了兩天。才被重新抬到個屋子裡。不過落地時,他感到一片柔軟,仿佛是在地毯上。
麻袋終於被人打開,他被解去黑布,兩眼使勁眯了半天,才敢緩緩睜開,當眼前模糊的人影,終於清晰起來,他才發現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兩位身穿山文甲的明軍將領。
看著那年長的將領,雖然鬚髮花白,氣勢卻如山嶽般沉穩厚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雖然從沒見過此人,可辛五郎還是直覺般的道:「你……您是俞、俞桑?」
那將領淡淡一笑道:「不錯,本將俞大猷,久聞辛將軍的大名,想不到在此地相見。」
辛五郎對俞大猷還是很服氣的,也不覺著他在挖苦自己,只是垂頭喪氣的耷拉下腦袋道:「讓自己人給賣了,真是羞煞我也。」
俞大猷爽朗笑道:「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辛將軍此番際遇,便是明證。」說著對身邊的大個子青年將軍道:「長子,為辛將軍鬆綁。」
辛五郎被解開,一邊活動著酸麻的手腕,一邊聽俞大猷道:「辛將軍請吧,知府大人在花廳備下盛筵,就等著將軍入席了。」
辛五郎現在好比,人家把他綁上斷頭台。然後又對他說,其實我們是跟你開玩笑的,整個人都渾渾噩噩,沒法接受現實。迷迷糊糊的跟著俞大猷到了花廳,果然見一桌豐盛無比的宴席,還有那位傳說中的知府大人。
沈默笑著招呼他就坐,與歸有光輪番把盞,向他頻頻舉酒。俞大猷和姚長子陪坐在辛五郎的左右,雖然滴酒不沾,卻也跟著歡聲笑語,好一個兵匪一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