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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沉聲道:「只要我在浙江一天,就會全力完成您的囑託。」
張經笑著點點頭,又吞吞吐吐道:「還有一件事,就有些強人所難了,你答應也行,不答應也無所謂。」
「大人不妨先說一說。」
「狼土兵。」張經嘆口氣道:「就像你所擔心的,我一離開他們必然是個大問題……最後沒法收拾了,朝廷肯定會把他們都打發走的。」
「那就太可惜。」沈默是見識了狼土兵的強大實力,知道如果沒有他們在前面頂著,官軍恐怕會立刻現出原形。
「所以拙言,你能想辦法幫幫他們、把他們留下來嗎?」
第二零零章 解脫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大了,沈默只能說我儘量去做,但實在沒什麼把握。
張經耐心勸他道:「俍兵都聽瓦夫人的,土兵都聽彭明輔的,我會跟兩人打好招呼,只要你把這兩位安撫好了,一切都沒問題。」
沈默苦笑道:「如果我有足夠的銀子,這不是什麼難事……有錢能使磨推鬼,看在銀子的份上,他們還有可能會聽話的。」說著兩手一攤道:「可我一沒權二沒錢,憑什麼去安撫人家?」
張經乾笑道:「你幫著催催就是了。」
「我就問一句話。」沈默冷笑道:「三戰三捷的賞銀兌現了嗎?」
張經搖頭道:「沒有,這個錢是兵部許諾,戶部撥付的,怎麼也得等到周珫上任,讓他賣這個人情。」
「萬一周大人不給怎麼辦?」沈默嘆息道:「或者剋扣一部分,這都是很有可能的。」
「盡力而為吧。」張經嘆口氣道:「如果真沒辦法,就讓他們早回去,以免形勢惡化。」
沈默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
※※※※
第二天,聖旨到。
護著傳旨太監進城的儀仗中,赫然有那天在城外的那幫神秘人物,只是今天一個個都掛上了純黑色的披風,穿著大紅色的飛魚服,再看腰間佩鯊皮金鞘繡春刀,赫然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
根本不理會城門前迎接的文武百官,錦衣衛便帶著傳旨太監直奔巡撫衙門,在香案前宣布了那幾道聖旨,雖然相關內容早就傳開了,但到此刻才算真正生效……當然周總督還在蘇州候旨,須得等傳旨太監從張經這裡取得印信,再返回去傳旨才能上任。
從這一刻起,這座巡撫衙門的主人就換成了胡宗憲,跟李天寵再沒有任何關係……按照慣例,李天寵應該立刻交付印信,離開衙門,好讓新任官接受麾下文武的參拜。
誰知卻出現了問題——拿李天寵抱著印信,誰要都不給。他自從上任以來兢兢業業,嘔心瀝血,拿出了全部的力量,想要建一番功業。
誰知一切美好都如黃粱一夢,醒來後卻是他無法接受的現實——永不敘用,這對一個才三十八歲,正是春秋鼎盛的官員來說,比殺了他還難受。
前些天他一直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謠傳,等聖旨到了就不攻自破了。』現在聖旨終於到了,一切卻都是事實……除了心碎的聲音,他什麼都聽不見,除了滿眼的黑幕,他什麼也看不見。以至於邊上人叫了他許多遍,也沒有一點反應。
大夥面面相覷,圍在他身邊不知該怎麼辦,有浙江按察使周南弼看到新任的胡巡撫已經面色不豫。他有心討好未來的上司,便一咬牙,伸手就按在李天寵懷裡的大印上,竟然要用強去奪。
李天寵魂不守舍,一下便被他奪取了印信。周南弼還沒有向他的新主子邀功,就聽李天寵一聲尖叫道:「還給我!」話音未落,便如瘋鳥一般撲了上來。
周南弼嚇壞了,趕緊抱著印璽轉身就跑,兩人就這樣一追一逃,在巡撫衙門的大院裡上演一出荒唐的鬧劇……但所有人都笑不出來,胡宗憲的臉色更是鐵青一片。
還是那錦衣衛頭領看不下去,見李天寵正好跑到身邊,一伸手把他推倒在官衙門口。
周南弼氣喘吁吁的向他道謝,誰知那錦衣衛頭領一臉輕蔑的對他道:「狗還知道戀舊呢。」言外之意,你還不如一條狗呢。
周南弼滿臉尷尬笑笑道:「狗很好,很好。」便逃也似的跑到胡宗憲的身邊,撲通跪下道:「大人,下官把您的印信取來了。」
胡宗憲冷眼看著他,卻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沉聲問道:「周大人,你掌一省刑名,應該對大明律瞭若指掌吧。」
見大人面色不善,周南弼心虛道:「下官……下官還算熟悉。」
「那請問周大人,巡撫印信是為何物?」胡宗憲淡淡問道。
周南弼咽口吐沫道:「乃是提督軍事,巡撫一省的權力象徵。」
「如果有人公然搶奪,該當何罪呢?」胡宗憲語氣不變道。
「可當場格殺……」周南弼終於明白胡宗憲的意思,趕緊磕頭道:「大人明鑑,李天寵已經不是巡撫了,卻還霸占著大人的印信,卑職是給您取過來,不算是違法。」
「印信文書還尚未交割,你就得把他當成巡撫看。」胡宗憲冷哼一聲,終於伸手拿過官印,下達了身為浙江巡撫的第一道諭令:「李大人沒有治你罪,但本官是不會寬恕的……來人吶!」
衙役們都被他著下馬威嚇得夠嗆,趕緊跑出來高聲應道:「有!」
「將周南弼的官服除下,暫且後院關押,」只聽胡宗憲不容置疑道:「待本官稟明大理寺,再將其檻送北京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