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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他,今乃會試張榜日爾。
這也便宜了臨近街上的茶館酒家,稍有些錢財的考生,必不肯在一干同年面前失了面子,都在館子裡就坐,或是要一壺香茗、幾樣點心,細細的等,或是要一座豐盛的宴席,放開了吃喝,粗粗的等。南北薈萃,果然是各具特色。
在街南邊最大的一家酒樓內,大廳里已被各地的舉子坐滿,其中不乏那天在瓊林樓上就坐的舉子,尤其是那幾個大大露臉的才子,幾乎悉數到場。
那天出盡風頭的福建舉子鄭堂,此刻更是享受到了眾星捧月般的待遇。尤其是他那幫福建同鄉,更是落力的吹捧,若不是那天被徐文長壓了一頭,恐怕要把他吹成大明當世第一才子了。
但因為徐渭那傢伙不給面子,現在也只能說成是大明第二才子……
不過這並不影響鄭堂的好心情,畢竟被久負盛名的青藤先生壓倒,實在算不得丟人的事兒。而且,今次科舉,他的發揮如有神助,寫出了前所未有的絕妙好文,何況還有雙重保險,此次必能高居榜首!
在眾人的一致要求下,他將自己會試的頭篇文章默寫出來,讓大廳里的舉子們傳閱,果然惹得舉子們讚嘆不已,都道今科會元非他莫屬。
鄭堂自是滿口謙遜,但還是掩不住一臉的得意,輕搖著一柄諸葛羽扇道:「此次春闈高手如雲,要說誰一定奪魁,那都是不可能的,但在下這篇拙作。躋身五魁應該還是沒問題的。」一種福建舉子都道他太過謙虛,說沒見過比他更好的文章。
福建舉子在那裡旁若無人的自吹自擂,自然惹得那些科舉大省的士子老不開心,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們也不好意思大聲反駁,只是一面投去不滿的目光,一面小聲的議論著。
「丙仲兄,你的文章是極好的。」浙江舉子的那桌上,眾人望向個面色沉穩的青年道:「也寫出來鎮一鎮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福建佬。」
『丙仲兄』搖搖頭道:「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們說我的比他好,他們卻可以認定,他的就是比我的好,是爭不出個結果來的。」
「唉,」眾人見他不願出頭,紛紛嘆氣道:「想上上屆丙辰科時,全天下的風光都被咱們浙江的瓊林七子拔盡了,怎麼才兩屆過去,就讓人家搶了風頭?」
那丙仲兄余有丁卻搖搖頭,輕聲對眾人道:「笑到最後的才是英雄,黃榜沒掛出來,說什麼都是白搭。」眾人只道他是煮熟的鴨子,嘴硬,笑笑也就過去了。
卻不知余有丁還真不是信口雌黃,而是確有些領悟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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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日在瓊林樓上,沈默許下了的會試後設宴、款待一眾士子的諾言。果然在會試三天之後,他的衛士們便持請柬,分赴各大會館,邀請諸位在瓊林樓上鬥智的才子,和沈大人在蘇州時的學生蒞臨。
余有丁身為沈大人的同鄉。自不消說,其餘舉子也大多欣然赴宴,沈默的學生更是一個不落,就連江西的楊時喬也到了,唯獨不見那福建的鄭堂……不過那天的酒宴星光熠熠,也沒人在意他沒來。
神話般的瓊林七子中,除了外放做官的兩位,在京的五位都到了,與舉子們把酒言歡,噓寒問暖,讓向來視其為絕對偶像的後學們受寵若驚,心潮澎湃,一個勁兒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席間,對前途忐忑不安的舉子們,紛紛拿出自己默寫的答卷,請五位前輩點評,他們知道寫八股文的高手,往往也是評閱高手,希望能幫自己預測一下成績,好稍稍安心。
沈默五個正要揚名立萬,從才子向權威轉型,自然來者不拒,為這些優秀的考生一一點評。共找出二十幾份卷子道:「這些問題不大,應該榜上有名。」又從中選出五份道:「應該能躋身前十。」
其中徐渭對余有丁的文章讚不絕口,還打賭說如果他進不了前三名,自己將不再點評試卷,末了還問沈默道:「你覺著呢?」
沈默當然不會如徐渭般不羈,但也是微笑道:「差不多吧。」徐才子和沈六首的共同嘉許,給了余有丁強大的信心,所以他才敢那樣說。
那天在座的還有兩人,就是在胡同里嘀嘀咕咕的汝默和元馭兄,這兩人是惟二沒有拿出文章請求點評的;外人只道他倆水平太差,不敢獻醜。也沒放到心裡去。
只有蘇州的舉子明白,作為沈大人的得意門生,人家兩個的文章,定然早就被點評過了,哪還用等到現在?
確實如此,會試後的第二天,元馭便和汝默備了薄禮,到老師門上請罪。
沈默沒有絲毫怪他們的意思,道:「你們來看我,為師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生氣?」
兩人這才放下懸著的心。沈默讓廚房備飯,要跟兩個弟子喝兩盅,二人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下面備席的空當,沈默讓二人將會試的頭篇文章默寫出來。因為閱卷時間有限,考官只能將精力集中在頭篇文章上,所以只要後面的水平波動不大,僅看頭篇就能估摸出最終的成績來。
兩人很快默寫出來,恭敬的遞給老師。沈默先看了元馭的,點點頭便擱在一邊;又汝默的,看完後問他道:「原文也是這樣嗎?」
汝默眼含淚花道:「嗯……一字不差。」
沈默不置可否的笑笑,也把他的文章擱到一邊;兩人心裡奇癢無比,想得到老師的點評,但沈默偏生顧左右而言他,問了他們來京後的情形,得知兩人住在驛館,便熱情道:「我這裡地方大,你們師娘師弟又回了紹興,老多房間空著哩,若不嫌棄就搬過來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