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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首輔他毫無擔當,遇事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只考慮自己的烏紗,為一己之利,尸位素餐,不管庶民的死活——如果舉國安定無事,這樣也無所謂,讓他再撈幾年,被自然法則淘汰掉也就算了。可現在大明朝正處於多事之秋,『不作為』就是最大的犯罪!
這樣的首輔,這樣的嚴黨,多存在一天,都是對大明的傷害,其危害程度要遠甚於現在的李默!
『絕不能助紂為虐!』沈默暗暗攥拳道:『哪怕是留下李默也在所不惜!』
『可我怎麼辦?』沈默閉目凝思起來,他要將心中的不自信和過於自信全部剔除,儘量客觀的思考一下自己的處境。
雖然他是大明朝第一個連中六元,被皇帝視為祥瑞之人,但這種光環能存在多久還是個疑問,如果李默和他的黨羽日復一日說自己及的壞話,難保嘉靖會對自己變心,到時候可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一想到將來悽慘的命運,沈默忍不住打個寒噤,暗道:這是個『一言興邦,一語罹罪』的時代,任何心慈手軟都要不得……你對別人心軟,別人不會對你手軟,任何對敵人抱有幻想的人,結局幾乎是註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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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突然一暖,沈默低頭一看,是若菡給自己蓋上薄毯,他朝她笑笑,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兩人脈脈溫情的對視著。許久許久,沈默方輕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變成了自私的壞人,你會不會討厭我?」
若菡輕輕搖頭道:「你不是壞人,從來都不是。」說著無限緬懷道:「否則,當初也不會孤身一人,從那麼多倭寇手中把我救下來了。」
「呵呵……」沈默輕笑一聲,也搖頭道:「人是會變的……」
若菡伸出冰涼的手指,輕輕揉開他緊鎖的眉頭,溫聲道:「我從很小就出來支撐家業,爹爹傳給我一句話:叫『商場如戰場』,戰場的形勢瞬息萬變,應對也要跟著變化,但人的心境卻要保持平和,這樣子,就不會被行為干擾到心境了。」
「修心是麼?」沈默輕聲道:「看來我境界還不如你啊。」
「怎麼可能的?」若菡很認真道:「相公是鐵骨錚錚的偉丈夫,妾身真的很佩服,比如說您在胡宗憲的案子裡,在與李默對峙的朝堂上,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冷靜。」
「那是以前啊……」沈默深吸一口清冽的晚風道:「那些時候,我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心自然不會亂。」他把頭仰在椅背,淡淡道:「可是這次……我與那些爭權奪利的傢伙,皆是一丘之貉,所以我的心亂了。」說著不由自主嘿然一笑道:「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若菡聽了著緊道:「會不會有危險?」
「那倒不會,」沈默搖搖頭道:「我上輩子就知道,官場上保護自己,比打擊敵人更重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戰場上的規律,並不適用於這裡。」
「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若菡輕聲道:「相公其實已經做出選擇了,不是麼?」
「呵呵,」沈默嘴角掛起一絲輕笑,撐著扶手起身道:「夜深了,快回去睡吧。」似乎是默認了若菡的問話。
「你去哪兒?」若菡問道。
「我去找徐渭。」沈默低聲道:「他還在等著我呢。」這話怎麼聽怎麼有歧義……
當他跨過那道垂花門時,沈默突然意識到,自己終於與好人無緣,與嚴嵩、李默這些人,沒有任何兩樣了。
一入泥淖,無人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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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倆談了什麼。
第二天一早,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回到西苑繼續當值,該跑腿的跑腿,該三陪的三陪,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不動聲色的沈拙言,心裡卻始終不停盤算著,如何將趙文華置於死地……一個從六品的小官,想要幹掉一個從一品的大員,怎麼聽怎麼都像是痴心妄想,但來到京城這麼長時間,通過對朝廷和嘉靖皇帝的觀察,沈默能得出一個結論——在大明別的皇帝手下也許不行,但在這位嘉靖陛下的治下,這件事完全具備操縱性!
因為這位皇帝已經通過十幾年的艱苦鬥爭,通過一次次廷杖、一批批流放,改變了大明朝文官與皇帝分庭抗禮的政治格局,將大明朝變成了他的一言堂,一語可決任何人的生死,一言可改變任何人的命運,哪怕是樹大根深的嚴閣老也不在話下!
關鍵看嘉靖想不想,只要能勾動道君皇帝的心思,哪怕他這種小人物,也可以掀翻玉帶纏身的大人物,取得一場不對稱的勝利!
當然,這世上沒有幾人能摸清嘉靖皇帝的心思,因為他是個天資聰慧的決定權謀高手,甚至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所有的大臣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但就像沈默上輩子玩過的電子遊戲,不管關卡有多難,總會有高手把它打穿,只不過耗時會長一些罷了。現在嘉靖帝這款難度變態的遊戲,已經上市三十多年了,在眾多高手前赴後繼、日積月累的摸索之下,終於有幾位頂尖的骨灰級玩家,順利爆機!將嘉靖帝的脾氣個性以及各種權術花招,摸得一清二楚,從此以後玩他沒商量!
沈默雖然接觸皇帝時間尚短,但有嚴家父子這種前車之鑑,就仿佛手持攻略玩遊戲,只要按圖索驥,自可事半功倍,同樣可以通關!這便是他敢打趙文華主意的信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