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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落荒而逃,徐渭在後面大聲笑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有機會就要抓住啊!」
車夫憨憨的問道:「公子,那瘋子讓你抓住誰呀?」
沈默沒好氣道:「趕你的車吧。」
「公子家在哪,先把您送回去吧?」車夫縮縮脖子,討好的笑道。
「保佑橋街。」沈默也不跟他客氣。
「那得掉個頭,從府前街走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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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掉回頭來,在前觀巷口處,沈默又看到了徐渭。見他悶著頭往前走,似乎氣鼓鼓要找碴一般,沈默便讓馬車跟著後面,看看他要幹什麼。
跟了不一會兒,便見徐渭在一家當鋪門前停住,也不進去,便從懷裡掏出畫筆。在當鋪對面的雪白影壁上,『刷刷刷』畫起畫來。店裡的夥計出來,一看是大才子徐渭,趕緊去後面把東家給請出來。
那大腹便便的東家正是徐渭口中的胡老闆,等他在夥計的攙扶下,顫巍巍的出來時,牆上已經呈現出一副,美輪美奐的丹鳳朝陽圖。胡老闆這個喜啊,心道:『往日求著他都不給畫一副,怎麼今天不請自來,跑到我家門前作畫了呢?』但無論如何,都是大大的好事啊,他便讓夥計搬把椅子過來,坐在那裡慢慢欣賞。
漸漸的,看熱鬧的越聚越多,里三層外三層,人們都十分奇怪,徐渭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怎麼給他最討厭的『胡扒皮』畫畫了呢?
當太陽和鳳凰都畫出來了,大家都以為徐渭該收筆了,誰知他又刷刷幾筆,在鳳凰下面接著畫了一隻又肥又骯髒的抬頭豬玀……與那一身贅肉,抬頭仰望的胡老闆頗為神似。
待畫完之後,徐渭把筆往懷裡一揣,也不看那胡老闆,便大步往外走去。
胡老闆看了這畫卻摸不著頭腦,叫住徐渭道:「青藤老弟,這畫什麼意思啊?」
「就是這麼個意思,沒有別的意思。」徐渭站住腳,冷笑道。
胡老闆撓撓肥胖的腮幫子,不解道:「『丹鳳朝陽』這畫我是見過的,不過人家只畫一隻鳳凰朝著一輪太陽。可你在這鳳凰下又畫了一隻抬著頭的豬玀,這不是……嗯,畫蛇添足嗎?」對於能準確運用成語,他心中小小得意一下。
徐渭搖頭笑道:「你見到的那是『單朝』,我畫的是『雙朝』。你看上層,鳳凰對著太陽,就是『丹鳳朝陽』。下層,豬玀對著鳳凰。叫『豬玀朝鳳』,豬!玀!朝!奉!你現在懂了嗎?」
圍觀的老百姓哈哈大笑起來,山陰人都知道胡老闆是干朝奉起家,又肥胖如豬,可不是豬玀朝奉嗎。這『豬玀朝奉』心腸狠毒,最喜歡趁人之危,黑心殺價。凡是東西到了他家,金銀珠寶也能被說成是破銅爛鐵,往往連三成的價值都當不出來。老百姓都恨死他了,現在終於逮到機會,怎能不放開了嘲笑呢?
胡老闆起先摸不著頭腦,仔細一想,才知道是在罵自己,看著那隻與自己酷似的肥豬,聽著周圍人放肆的嘲笑聲。
他臊得滿臉通紅,只好掩面跑回店裡去,無奈腿腳不靈便,又被門檻絆倒,吧唧一聲,趴在了地上,引起一片更大的笑聲。
遠遠看著這一幕,沈默卻笑不出來,他似乎已經明白,徐渭落魄的根本原因了。
第一一二章 府試(上)
第二天沒有事,沈默便在家裡大睡一覺,到後晌起來吃飯的時候,長子告訴他,畫屏姑娘來過,說徐先生去過殷家,把事情抹平了,她爹和三位朝奉自然也就沒事了。
沈默披衣坐在小桌前,端著碗稀飯,輕輕吹著熱氣道:「也不知那殷小姐會不會退讓幾步。」
長子聽不懂沈默在說什麼,但他有個很好的習慣……就算完全不明白也可以津津有味的聽下去,且從來不會說出去,所以沈默最喜歡和他說話,尤其是一些平時不適宜說的話。
只聽沈默輕嘆一聲,雙手捧著碗道:「原先我還在想,什麼樣的小姐,能教出畫屏這樣的丫鬟來。現在我知道了,那殷小姐確實是有大能耐的,若是個男兒身,必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人家現在的事業也不小啊,」長子笑笑道:「原先殷家只能算是紹興的大商人,現在在殷小姐的經營下,滿浙江也能數得著呢。」長子平時話很少,更很少誇人,但也對殷小姐讚不絕口……當初那麼大的家業到了殷小姐手上,起初很多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誰知人家不僅沒有敗落,反倒還蒸蒸日上,由不得人不佩服。
「那有什麼用?」他一聽到『殷小姐』這三個字,情緒竟變得有些古怪,趕緊低下頭,夾一塊醃黃瓜掩飾道:「還不都是別人的。」說完便暗暗吃驚道:『我怎麼如此封建了?』
長子也感嘆道:「是啊,可惜是個女子。」說著呵呵笑道:「聽人說殷老爺有意招個養老婿,若是真能找到合意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真是個餿主意。」沈默搖搖頭,也不知他覺著餿在哪裡。
連長子都察覺出他的反常,以為沈默和殷小姐之間,有什麼矛盾呢。便憨憨一笑,不再說話。
可有人卻不想消停,便一聲怪叫道:「這主意哪裡餿了?」話音未落,無處不在的沈四少推門進來了,他方才在門外偷聽,屋裡倆人談話的內容一點沒漏掉。一進門便滿臉淫賤道:「搞清楚你們說的可是殷小姐啊!那是降落凡塵的謫仙子,不僅美貌無雙、心地善良,而且人又有本事……誰要是進了她家門,一輩子就像掉進金窩裡一樣……那真是又娶媳婦又過年,好事一人全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