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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介。」陳洪一聽這話,生怕那老謀深算的李芳,再用這玩意兒生出什麼事端來,終於伸手抓住了包袱,接過來掀開包袱皮,打眼一看,是那黃玉如意不錯,便道:「這天家的寶物,確實不能再留在你個臣子家,罷了,咱家就受累跑個腿,給你轉呈了吧。」
「謝公公……」沈默如釋重負、感激萬分道,是真的如釋重負,感激萬分,雖然早打算見機行事。但要是沒有陳洪主動湊上來,還真不知能不能找到機會,把這個燙手的山芋遞出去呢。
陳洪哪能想到,自己接了個要命的炸彈?便拎著包袱急匆匆出去,遞給邊上的方太監道:「先拿到監里鎖好了,我得去精舍盯著,萬一皇上醒過來,要是光李芳在身邊可就麻煩了。」
「爹爹您去吧。」方太監低眉順目的雙手接過來,便小心的端著往司禮監去了,而陳洪,自然進了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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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身精舍內,大明至尊忠孝帝君嘉靖皇帝,僅穿著一條龍內褲,光著軀幹和四肢,靜靜的躺在龍床上,一點皇帝的威嚴都沒有了。
李時珍坐在皇帝身邊,手持點燃的艾絨,在嘉靖皇帝周身數處大穴遊走、燒灼、溫熨,借灸火的溫和熱力以及藥物的作用,為皇帝溫通氣血,扶正祛邪。
邊上的李芳提心弔膽的看著,唯恐李時珍一個不小心,把皇帝的龍體給燙著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李時珍卻藝高人膽大,絲毫不覺著龍體和普通人的身體有什麼區別,一邊給嘉靖灸著,一邊訓斥李芳道:「早告訴過你,要停服那些丹藥,不然就是華佗再世也枉然,怎麼就不聽呢。」他一看嘉靖帝身上的紅斑,便知道皇帝仍然再服用那些『仙丹』:「要是我晚來一步,你們就準備……吧!」
李芳聞言看看昏迷中的皇帝,欲言又止,顯然是怕讓皇帝聽見。
「放心。聽不見。」李時珍淡淡道:「人都昏過去了,怎麼能聽得見。」
李芳便苦笑道:「李先生,咱家不是沒勸過主子,但主子乾坤獨斷慣了,又吃了幾十年丹藥,可不是說停就能停了的。」
李時珍聞言冷哼一聲道:「丹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如果再不停藥的話,很快就會侵入骨髓膏肓,那可真的只有仙丹能救了。」
李芳嚇得老臉煞白道:「那等皇上醒了,您幫著好好勸勸。」說著作揖道:「但是現在,請您想辦法先把主子救過來吧。」
「我不是已經開了方子嗎?」李時珍道:「做好了沒有?」
「啊?」李芳張大嘴巴道:「那是您開的方子,我以為是您點的菜呢。」李時珍給皇帝看病之後,開出一個『菰筍一斤,佐鯽魚做濃湯,早晚各一次,服三日止,禁蜜食和巴豆』的處方,李芳也算是半個醫生,看了又看都不覺著像個治病的方子,便琢磨著是李時珍餓了,要自己給他準備早飯。
「那就是處方。」李時珍沒好氣道:「誰告訴你食材就不能藥用了?」
李芳知道,那菰筍也稱茭筍、菰菜,就是民間的茭白,其性甘、冷、滑、沒聽說有什麼藥用,而鯽魚就更別說了,南方北方的河裡都有這個,用來給產婦催奶他聽說過,至於這玩意兒還能治病?他是一點不了解……若不是李時珍的名氣擺在那,他真要懷疑對方會不會看病了。
但人的名、樹的影,李神醫的話,李芳是不敢不聽的。這時候小廚房也把那茭白鯽魚湯做好了,他想了想,廚房做的味道肯定錯不了,但療效就不敢保證了,又讓蹲守在玉熙宮的太醫,按照李時珍開的方子,分毫不差的重做一遍。
太醫拿過那方子。也是不以為然,道:「這是什麼江湖游醫的偏方?」
李時珍最不爽的就是這些人,斜瞟他們一眼道:「北宋蘇頌先生和唐代藏器先生都說此方可治丹石之毒的,還是我從太醫院的藏經閣中讀到的,你們也應當知曉這一藥材的出處吧?」
聽他如是說,幾個太醫老臉一紅,斷不肯承認自己孤陋寡聞,都哼哼哈哈道:「聽說過,但古方蕪雜,又沒經過驗證,誰敢用在皇上的萬金之軀上?」
「別管什麼材料,能治病的就是好藥。」李時珍沒有辯論的興趣,淡淡說一句,便低下頭,繼續給皇帝針灸。
那幾個太醫還想說什麼,氣得李芳直跺腳道:「不就是茭白煎鯽魚嗎?就算沒有效,也權當給皇上補補身子了,」說著幾乎是推那幾個太醫往外走道:「趕緊去弄吧,先服上三日,沒用的話,再換別的藥。」
太醫們雖然心中不服,但這是給皇帝治病,誰也不敢馬虎,很利索的將那『藥湯』按雙份劑量煎好,也就是用兩斤茭白,雙份鯽魚,燉了滿滿一大鍋。這是宮裡的規矩,凡藥都得兩劑合一劑煎好,然後分成兩份,一劑由開方子的太醫、或者煎藥的太監服用,一劑進皇上用之。
但因為此藥比較特殊,所以太醫們也沒去麻煩李時珍,便把那份分而啖之了。
等把給皇上那份,用大碗端過去,只見嘉靖帝已經被李時珍灸醒了,但形如枯槁,面如金紙,一副大去之期不遠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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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嘉靖帝幽幽醒來,陳洪和李芳猛然搶到李時珍前面,努力將不長鬍子的老臉湊到皇帝眼前,異口同聲的帶著哭腔又十分驚喜道:「主子,您終於醒了……可把奴婢給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