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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麼,陛下不好辦。」方鈍呵呵笑道:「這事兒畢竟不合規矩,阻力很大啊!」
聽到『阻力』二字,沈默第一反應就是『李默』,也只有這位吏部尚書,能讓皇帝的任命受到阻力了。
「不過這時候,如果有個還算夠分量的人,幫你說說話,那就不成問題了。」方鈍呵呵笑道。
沈默當然知道,這老頭揣透了聖意,是在順水推舟,送自己個干人情,但也十分感激……他現在是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城,至少是羽翼豐滿之前,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雙方反覆表達了各自的謝意,賓主盡歡,沈默回去復命,方鈍繼續算他的爛帳。
回去的路上,沈默卻沒在想這事兒,因為他被方鈍的另一番話所『勾引』了,他覺著有必要去趙文華他們家看看,想到這,便吩咐道:「去一趟西長安街。」
戶部衙門離著天街很近,轎子不久便到西長安街上,沈默掀開轎簾往外一看,卻只見到高高的朱牆,暗罵一聲:『沒事兒建這麼高的牆幹什麼?』便對外面的鐵柱又下令道:「中午了,在附近找地方吃個飯吧。」
儘管鐵柱覺著這一帶的酒樓華而不實,還死貴,但他有一樣好處,就是從來不多嘴,所以點點頭道:「最近的一家長安樓,就在隔一條街的地方。」一個合格的隨從,應該對所處城市吃喝玩樂的地點瞭若指掌,很顯然鐵柱是達到這個要求的。
須臾到了那長安酒樓下,沈默一看,四層的,比紹興城任何一座樓都高,卻在周圍一片酒樓中,並不顯得很突兀……因為京城的酒樓,尤其是長安街附近的,因為王公雲集,遍地貴人,自然是高大無比,氣派無比。比起規模來,這座四層的『長安樓』,只能算是一般。
「上去看看,四樓有沒有座位了?」沈默下令道。
「哦,」鐵柱便點點去了,須臾帶著個夥計轉回來。那夥計點頭哈腰道:「四樓都是大包廂,起價五兩銀子,大人您看咱們人少,是不是要個三樓的小包,那個就很好了。」
「怕我沒錢麼?」沈默板著臉訓一句道:「鐵柱,先給他十兩押著。」
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夥計這個氣啊。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假裝給自己一個嘴巴道:「小的多嘴了,大人樓上請。」
上到四樓,最靠北的包間,使女奉上香茗,沈默點菜,鐵柱和轎夫們站在一邊。
這裡每一道菜都價格不菲,甚至是昂貴,沈默忍著肉疼,不動聲色的點了一桌,又對準備唱曲的歌妓、琴姬道:「本老爺吃飯喜歡肅靜,你們都出去吧。」鐵柱便上前打了賞,將閒雜人等轟出去。
上菜速度不快,沈默都吃飽了,才擺滿了桌子,他指著桌上幾乎未動的菜餚道:「你們也用吧,我去一邊歇歇。」
沈默便端著個紫砂壺,讓鐵柱給他拿把椅子到窗邊,仿佛在欣賞京都的美景,但誰也沒法看到,他嘴角掛起的一絲冷冷的譏笑。
從酒樓俯瞰過去,沈默見到了某人大興土木的超級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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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差事回來,沈默恢復了平靜,這次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從容不迫了,任憑李默掀起的風暴越來越大,他也不再理會,反而把差事辦得更好更穩,贏得了閣老們的讚許,和嘉靖陛下的誇獎。
但徐渭坐不住了,七月份的某一天,大家又休沐,他終於找到了與沈默獨處的機會,劈頭蓋臉的問道:「那事兒還干不幹了?」
「不急。」沈默微笑道。
「這都啥時候了,還不急?」徐渭小聲慍怒道。
「咱們是缸里有糧,心裡不慌。」沈默俏皮道:「為何不坐山觀虎鬥呢?」
「剩下的年青老虎一定把你吃了!」徐渭臉色徹底難看道。
「不會的,」沈默搖頭笑道:「如果老老虎真的要輸,我們就動手!」
「為什麼要等這麼久?」徐渭逼問道。
「文長,這陣子我反覆想過了。」沈默深深看他一眼道:「雖然咱們瞧不起嚴閣老,但不得不承認,他老人家拉幫結派,黨同伐異的本事,絕對可以排進史上前三。二十年的苦心經營下來,他早已經把自己置身於一張由無數官員共同組成的保護網中,這是一股極其強悍的勢力,是一個無比堅固的利益共同體,想要徹底摧毀它,單靠常規手段,是絕對辦不到的。」
「所以呢?」徐渭仍然不依不饒的問道。
「所以,李默想要亂拳打死老師傅,從正面突破,大刀闊斧的進攻,是不會消滅他的。」沈默指一指西苑方向道:「幾十年不辭勞苦、細緻周到的服侍,讓那位早已經離不開嚴閣老了……雖然那位也知道要更新換代,但他更想讓嚴嵩發揮完最後一點餘熱,被自然淘汰掉。」
「李默削一削嚴嵩的黨羽沒問題,甚至陛下也樂見其成。」沈默雙目清明無比道:「嚴嵩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才一直容忍他。但一旦李默想要觸動嚴黨的核心,嚴嵩父子和他那幾個乾兒子,那嚴嵩一定會跳起來的,皇帝到時候也會偏幫他,把他護下來的。」
說著呵呵一笑道:「所以我推斷,如果嚴閣老沒有應對措施的話,最後的結果八成是,雙方分庭抗禮……哦不,甚至可能是三國演義。」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那位不動聲色的徐閣老,在沈默眼裡才是最可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