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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當時風靡大明的遊戲,無論貴賤,沒有不會玩的,許多人整日整夜沉溺於打馬吊,把正事都荒廢了。
沈默其實也是愛玩兩把的,但僅僅幾圈之後,便玩不下去了,因為他水平太高了……這玩意其實跟打麻將一個道理,講究看上家、盯下家、防對家。除根據自己的牌面決定基本打法外,還要場上形勢判斷其他三人牌面狀況,以決定跟牌、出牌、釣牌。及時預見、推測牌情演變,判斷形勢利弊。
前世工作後無一日不砌長城,再加上這輩子超級靈光地腦袋瓜,便成就了他孤獨求敗的牌技,也就徐渭唐順之何心隱几位能跟他戰上幾個回合,至於面前這三個數都算不過來的笨蛋,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完了沒幾把,沈默便意興索然,丟下牌對沈安道:「去外面看看,有沒有願意玩的,我要出去透透氣了。」
那三位也早被他蹂躪草雞了,聞言忙不迭點頭……咱大明就是不缺人,更不缺打牌的人,沒必要飽受他的摧殘。
見沈安出去找人,沈默也出了門,順著扶梯往頂層爬去,他有個習慣,喜歡站在最高處看風景。
「站住!」他剛剛爬到三樓,便聽一聲低喝道:「幹什麼的?」
第一三六章 夜航船
原來這層還配備保鏢啊。
「我想要上去看光景。」沈默被嚇了一跳,苦笑道:「不讓上去就算了。」惹不起的時候,他一向躲得起。
但當他準備下去時,那倆保鏢卻把去路讓開了,沉聲道:「沈公子請直接上頂層。」
沈默不由摸摸自己的臉蛋,暗道:『這張臉就是超級通行證啊。』人家都那麼說了,他不上去也不好意思,便朝兩個彪形大漢笑笑,當方才是個小插曲了。
他從樓梯直接上了頂層,沒有在經過三樓時往裡看……既然人家強調讓他直接上頂層了,自然不好再探頭探腦……其實他已經猜出,裡面是何方神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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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露出頭來,便見到滿天星斗,沈默不由暗罵一聲道:「打牌真是浪費時間。」
六月里的夜晚,要比白天嫵媚宜人。微風拂過兩岸望不到邊的水田,送來醉人的稻花香味,讓他頓覺心曠神怡。小蟲在歡快的鳴叫,船兒嘩啦啦的過水,除此之外,天地間再無聲息。
無聊的煩躁消失了,剩下的是心底一片寧靜,他緩緩走到平台邊緣,扶著欄杆大口的呼吸者新鮮空氣,想要放聲唱首夏夜之歌,卻不忍驚醒這沉睡中的田園。
不知不覺中,他仿佛進入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閉上眼時一切消失不見,睜開眼時卻分明仍在那裡,他突然有些了悟,不由輕聲低吟道:「你未來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萬籟俱寂中。有位少年似乎要成聖……
然而聖人豈能是地里地莊稼,一種一大片?那就太不值錢了。就在他快要追隨祖師爺的腳步。險些立地成聖時,遠處稻田裡,突然一陣撲稜稜的聲音,把他從神神道道的狀態中喚了回來。
沈默被那突然的動靜嚇得心肝亂跳,循聲望去,卻是些棲在田裡的水鳥被驚飛起來,他不由暗罵一聲道:「一群死鳥。半夜裡不睡覺,跑出來嚇活人……」說到一半時,他突然停住了——只見那驚起野鳥的稻田,在令人不安地騷動著,仿佛一條巨蛇潛伏其中,正向著獵物蜿蜒游弋而來。
沈默的汗毛全部豎起來了,一句讀爛了地兵法從心口蹦出:『夜鳥驚飛,必有伏兵!』那騷動越來越近。沈默只是揉了揉眼睛的功夫,便見到有數不清的黑影從稻田裡衝出來,朝著獵物猛撲過來,其目標正是自己所在的這艘船。
沈默急忙跑到樓梯口,剛要出聲示警,卻聽到裡面傳來驚駭的吼聲。接著是兵刃入肉的噗嗤聲,然後便是撕心裂肺的慘嚎聲,把整船人都從睡夢中驚醒起來。
意識到被歹人里外開花時,沈默反而冷靜下來,雖然手心後背都是汗水,但至少大腦很清醒——他知道這時是萬萬不能從樓梯下去了,只有從平台無聲無息地跳水,或許逃生的機會還要大些。
貓著腰摸到左側平台,卻看見岸邊已經站了一片手持刀槍弓箭、衣著五花八門的匪徒……有的穿著皮甲,有的穿著短衣。還有幾個身材矮小。穿著無襟的大褂,肥大的裙褲。手中的狹長地兵刃也與旁人不同……
「倭寇……」沈默的心轟然沉下去,他雖然知道既然活在這個時代,就免不了和這幫畜生打交道,但遭遇來的太突然,讓他猝不及防。
沈默無比痛恨自己的雙手,除了舞文弄墨什麼也不會,哪怕平時學點粗淺的拳腳功夫,也不至於在看到倭寇時,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正在不知所措地當口,卻聽見一層樓板之下,傳來一聲女子驚恐的尖叫道:「小姐快跑……」然後便是噼里啪啦的碎裂聲從裡面傳來。
『畫屏!』沈默心底一個激靈,狠狠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的感覺一下子驅走了恐懼。他承認自己十分害怕,卻決不能假裝沒有聽見——儘管手無縛雞之力,但他沈拙言依然是個男人。
顧不上細想,單薄的身板毫無阻滯的從橫樑下鑽出去,身子一下子盪在了半空中……好在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橫樑。看看大半邊身子都已經懸在那扇緊閉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