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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不忍看她受窘,活動下手腳道:「好好的呢,多謝姑娘關心。」
「說不定有內傷呢。」畫屏輕咬下唇尋思片刻,終是轉過頭去,提高聲調道:「胡三,幫忙請馬大夫過來給沈小相公瞧下病?」
夥計胡三正在櫃檯後面忙活,聞言陪笑道:「方才已經瞧過了,無甚大礙的。」
「不行,再仔細檢查檢查!」畫屏姑娘柳眉一豎道:「快請馬大夫去。」
她是當家大小姐的身邊人,哪個不開眼的敢得罪?胡三一縮脖子道:「這就去請。」便去偏廳重新請了馬大夫,過來給沈默望聞問切一番。
「馬叔,」老大夫問診完畢,畫屏便朝沈默幾個告個罪,扶著老大夫回到偏房。一進屋便急切問道:「他……沒事兒吧?」
那老馬無奈的搖搖頭道:「沒有病就是沒有病,還能沒病找病?」
「馬叔……」聽出老馬語氣中的促狹,畫屏不依的牽著他的袖子道:「真的全身都妥帖?他前些天還被毒蛇咬過呢。」
「哦。」馬大夫終於明白了,一邊坐下一邊笑道:「小哥的身子確實有點虛,應該是上次還沒好利索,老朽再給開點滋補品?」
畫屏這才笑逐顏開道:「您老說的一準沒錯。」又是端茶又是遞筆,哄著那大夫開了老長一串的藥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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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看著屋裡嘀嘀咕咕的倆人,湊在沈默耳邊道:「我說兄弟,這小娘皮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沒有啊。」沈默奇怪道:「何出此言?」
「不就是開個方子嗎,幹嘛還要避開咱們?」沈京滿肚子心眼道:「我看她們八成想開些人參鹿茸、冬蟲夏草,狠狠黑咱們一筆。」
「不會吧……」沈默的臉都綠了,他想不到現在的大夫就已經亂開高價藥了。這年代也沒個社保啥的,除了自己負擔,還能上哪報銷去?他越想越驚心,看到畫屏拿著張紙箋從偏廳出來,起身剛想開口說話。
卻見她朝自己丟個眼色,沈默甚是識趣,將那句『開副狗皮膏藥就行了。』硬生生咽回肚裡,又一屁股坐下了。心說橫豎欠她的人情,這次被宰了我也認了,就當給她家小姐出出氣吧。
想那殷小姐給他爺倆看了病,不僅沒收錢,還得賠禮道歉,還得時不時上門送溫暖。雖然換作是他,為了挽回商譽也會那樣做,但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沈默覺著殷小姐一定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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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方抓藥吧。」畫屏將方子擱在櫃檯上,胡三拿起算盤撥拉幾下,咋舌道:「這得二兩七的銀子。」
「只管抓就行了。」畫屏瞪他一眼,小聲道:「這是小姐吩咐免帳的舊病。」
胡三心說,這不胳膊肘子往外拐嗎?但鋪子又不是他家的,既然有下帳的地方,他也樂得順水人情,巴結下小姐的紅人畫屏姐。
這邊抓藥的功夫,那邊裡間的大夫出來了,對沈默幾個道:「行了,骨頭都正起來了,回去靜養個把月便無妨了。」
沈默道謝問道:「先生診金是多少?」
大夫咂下嘴道:「你去柜上結吧,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沈默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只好求助的看向沈京。
沈京嘿嘿一笑道:「我去結帳。」便拍拍屁股起身上了前台。
沈默和長子則進去裡間,將昏昏睡去的沈賀抬出來,安置在門外的板車上。
兩人在外面等一會兒,還不見沈京出來,沈默便讓長子把老爹推到陰涼處,他則回去看個究竟。
卻與提著大包小包往外走的沈四迎面碰上,沈默頓時不好意思道:「幫我結帳就夠仗義了,還買這麼多東西,實在是太破費了。」
「出去說。」沈京擠擠眼,便當先出了藥鋪。
沈默稀里糊塗的跟著出來,兩人到了馬路對面的樹蔭下。
「這是那小娘皮開給你的。」沈四從懷裡掏出張紙箋遞給沈默,嘿嘿笑道:「還真讓我說著了,人參、鹿茸、冬蟲夏草,一共七八樣藥材,沒一樣便宜的。」
「很貴吧?」沈默雖然不了解行情,但光看藥名就覺著價值不菲。
「少說也得二兩銀子啊。」沈四咋舌道:「紹興城裡最高檔的酒席可以包一桌了。」
「還是退了吧。」沈默低聲道:「我暫時沒那麼多錢,還不起你。」
「嗨。」沈四笑道:「怪我沒說清楚,這是那姑娘白送的,說是讓你和伯父補補身子。」說著一拍沈默的肩膀,色迷迷道:「讀書人就是吃香啊,兄弟你才十幾啊,就有人打注意了。」
第十九章 大條了(上)
三人推著沈賀往回走,一路上沈默的臉色都不好看。
這世上最難還的是什麼?人情。這玩意兒沒有三斤二兩,卻仿佛一塊石塊,老壓在你心頭上,沉甸甸的讓你難受。
但看一眼躺在大車上的父親,沈默哪能說出『謝絕』兩個字?沉吟半晌,苦笑一聲道:「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吧。」
沈四拎著藥包走在左邊,聞言調侃道:「單聽這話,你得有三十多了。」
「這沒啥稀奇的。你是大少爺,不會理解為什麼說,窮人孩子早當家。」沈默笑笑道:「不信你問長子,他為什麼沉默寡言?就是讓心事兒壓的。」
「真的嗎?」沈四抬頭看著長子道:「你可得說實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