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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師傅一樣,被嚴黨壓迫唄。」沈老爺嘆口氣道:「不然至少是個知府了。」
「不一樣的。」沈默搖頭笑笑道:「師傅那是得罪人,被整治了。但胡宗憲的調動卻很頻繁,除去丁憂的五年外,很有規律的兩年一調任。按次序將北方南方的政務,北方南方地軍務體驗了一遍。若是整治他的話,是不是太費苦心了?」說著呵呵一笑道:「那得多大的冤讎啊。」
沈老爺也被逗笑了,微微頷首道:「確實,這分明是在培養他的經驗和能力。」說著面色一沉道:「難道是嚴嵩在培植爪牙?你方才說他是嘉靖十七年的進士,我記著嚴嵩當時是禮部尚書來著。」
「嚴嵩雖然任禮部尚書,但正忙著重修《宋史》呢,所以那年的主考官是……」說著低頭看一眼手上地資料道:「翰林院掌院張邦奇。」便抬起頭來道:「而且胡宗憲成績不好,沒撈著進庶吉士,只能去刑部觀政。像這種毫無前途可言的小進士,是不大可能引起嚴嵩的注意的。」
說完他指一下那份比邸報詳細得多的錦衣衛內報,沉聲道:「而且您看,他出任湖廣巡按是陛下欽點,出任浙江巡按還是陛下欽點……這說明什麼?」
「是……簡在帝心。」沈老爺也是官場上待過的人,當沈默抽絲剝繭之後,他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因由,他沉聲道:「這麼說陛下早就注意到這個胡汝貞了,看來一直壓著他的官級,也是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
「更重要的是,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地作用應該是繼續學習,時刻準備著接某位大員地班。」沈默突然苦笑道:「我突然覺著大伯您的擔心是有道理地……陛下將他打壓的太低調了,恐怕來到浙江會處處碰壁啊!」
「那你還擔心什麼?」沈老爺奇怪問道。
「我擔心……一顆棋子被玩得太久,會產生自己的想法的。」沈默輕聲道:「陛下以權術御臣下,難免讓人猜錯聖意,做出別的選擇。」
「你是說……嚴黨?」沈老爺難以置信道:「不會吧,胡汝貞的身世並不簡單,他出生在豪門望族,曾祖還做過南京戶部尚書,顯赫一時。這樣的世家子弟,最為愛惜名聲,不會和嚴黨混在一起的。」
「但願如此吧。」沈默嘆口氣道:「就怕他窮則思變啊!」說完揉一下右眼眉,強笑道:「我都是胡亂分析的,很可能會一切順利,陛下始終用不到他這個備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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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點點頭,輕聲咳嗽道:「說個胡汝貞便跑題這麼遠……咱們還是回正題,現在情報這麼多了,你說東南戰局會怎樣?紹興會不會有事?」這才是兩人今天談話的真正目的,關於胡宗憲的不過是插曲。
「應該還算樂觀吧。」沈默微笑道:「張部堂和李撫台都是一時之選,性格也是一陰一陽,一剛一柔,沒有比他們搭檔更合適的了,再加上陛下是支持他們的,估計再大的麻煩也能應付過去。假以時日,將我官兵捏合起來,恢復戰力,還怕個倭寇作甚?」
「是啊。」沈老爺放下毛巾,起身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和著陽光湧進來,讓他一陣神清氣爽,不由呵呵笑道:「有了張李二位門神,我們紹興應該算是安全了。」
「但願如此吧。」沈默邊說邊跟著起身,活動一下腰肢道:「大伯,我師傅現在近況如何,給我那麼多消息,卻偏偏沒有他自己的。」
「還不錯。」沈老爺呵呵笑道:「陸少保……哦不,現在是陸太保了,與你師父十分相得,大事小情言聽計從,不但平反了一批冤獄,還庇護了許多蒙冤入獄的官員,讓錦衣衛和陸太保的名聲大好。」說著自覺好笑道:「你師父在那些錦衣衛的心目中,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給咱們送信的那個旗總,態度變化很明顯啊。」
沈默不由感嘆道:「能在錦衣衛這麼個特務機關混得開,師傅也算奇人了。」其實他還有半句話『卻不能在普通衙門吃得開。』只是不能說罷了。
「有陸太保庇佑,縱使你師父脾氣暴躁點,惹到一兩個權貴也是不打緊的。」沈老爺開心道:「我可算是放下一塊心病。」
覺著未來的生活一片光明,爺倆心裡都很高興,沈老爺竟親自送沈默到門口。
分別時,沈默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差點忘了,我爹說初八適合喬遷,讓我來請大伯過去溫鍋呢。」
沈老爺知道沈默家的房子徹底翻蓋了一遍,點頭笑道:「一定一定。」
第一二七章 喬遷之喜
轉眼到了初八這天,沈老爺帶著沈京,備好禮物,早早乘車來到永昌坊西側的沈默家老宅。
從過完年開始翻蓋,沈京就沒來過這。他還能記著,當時這這宅子的垣牆頂上長滿衰草,牆麵粉皮剝落,露出裡邊的黃色土坯。那大門也是殘破不堪,搖搖欲墜,讓人擔心隨時會倒下來。
但當他扶著老爹從車上下來時,已經完全找不到記憶中的破敗景象了……只見那長草的土坯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磚黛瓦粉牆;那破爛不堪的大門也不在了,換成了莊嚴厚重的黑漆大門。再看那簇新石箍門框,石級台階都比別人家的高一截、大一截。
別人家卻只能幹瞪眼,因為只有秀才家允許加高大門。
門口站著個穿著嶄新青衣的小廝,一見他倆便滿臉堆笑的迎上來道:「小的沈安祝二位爺安康,不知台甫仙鄉,小得也好進去通稟則個……」話音未落,便被人踹了屁股一腳道:「沈安,不是不讓你掉書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