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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接近到十丈以內,倭寇已經完全停止了射擊,只等短兵相接了。誰知明軍隊中,突然飛出一桿杆短而有力的標槍。還沒反應過來,便有不少倭寇被釘在地上,甚至還有不少被前後穿透,成了串糖葫蘆的……沒辦法,誰讓倭寇都喜歡光著膀子打仗,也不穿盔甲呢。
但是沒關係,強大的自信和彪悍的作風,是他們無敵的法寶……如果被標槍幹掉的,只是一般的持刀倭寇,三十人的陣型縮成二十幾人,完全沒有影響;如果是手持摺扇的隊長被幹掉,其餘人便會自覺與鄰近隊伍融合,接受別隊扇子的指揮,也沒有什麼影響。
而且他們也有自己的標槍……只聽陣後響起嗚咽瘮人的海螺聲,一隊隊雜牌軍越過蝴蝶陣,準備發起第一波衝擊,試探明軍的虛實!
雖然是些雜牌軍,但也是徐海的部隊,被薰陶出的驕橫兇猛,也超過一般的倭寇。只見他們手持著刀槍棍棒等各色兵刃,嗷嗷叫著、拼了命的往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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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緊握著鼓槌,站在陣後的石台上,將雙方的陣勢一覽無餘。看到倭寇發動衝鋒,他便敲響了面前的戰鼓。
『咚咚、咚咚、咚咚……』伴著這低促的鼓聲,戚家軍的將士站住腳,他們仍然呈分散隊形,但每一組的兵力構成,都是一樣的——正前方為隊長,其左右兩側是手持標槍的藤牌手,牌手之後為狼筅手二人並列,其後為長槍手四人分列左右兩邊,末尾兩人為短兵手,每人配備火銃,以及用弓弩發射的火箭六枚……這種武器一來成本較高,二來不適合水上作戰,所以雖然帶出來,太湖剿匪時卻沒捨得用。
在十一人的鴛鴦陣後,還有一個為伙兵,為大家背著標槍、火箭,隨時幫戰鬥人員補充彈藥,當然要是戰事吃緊,說不得也得抄傢伙就上。
隊長是每個鴛鴦陣的核心,他不只是指揮隊伍移動攻擊的大腦。還是防止隊伍敗退的人質——如果他被敵人殺害,那麼整個陣中十一人便都要被處斬,所以眾人無不時刻護在隊長身邊,保護他的同時,也就保持了陣型的完整。
眼見就要接敵,手持長盾的藤牌手馬上上前,將隊長和隊友護在身後,其餘的兵種緊跟牌進,這時倭寇已經衝到面前數丈的地方,人還未至,便已經弓箭飛刀的招呼過來。
藤牌手舉牌阻擋,同時擲出手中標槍反擊,一支支尖利的標槍,帶著低沉的呼嘯,射倒一片沖在前面的倭寇,但更多的倭寇越過同夥倒地的屍體,揮舞著武器繼續向前飛奔,當近得可以看到對方面上的痤瘡時,白刃戰開始了!
投擲完畢的盾牌手,用雙手握著大盾,給身後的狼筅兵提供遮蔽。狼筅兵把近兩丈長的狼筅,掃地似的朝著倭寇一通扎掃。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何況這種長柄鐵掃帚似的狼筅呢?
沖在前面的倭寇,被那扎滿鐵鉤和倒刺的狼筅一掃,倒刺鉤住,左右拉扯幾次,登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慘叫著滿地打滾。還把身後的同夥撞倒。
其實狼筅兵的職責並不是殺敵,而是阻擋倭寇逼近己方真正的殺手——左右四個長槍手!
見敵人被狼筅掃得人仰馬翻、慌亂不堪,長槍手們抖擻精神,四桿長槍齊出——戚繼光用鞭子軍棍千錘百鍊出來的槍法,此刻終於見到成效,每一槍都是又穩又准又狠又快,在倭刀夠不著的距離就把倭寇扎個透心涼,然後一擰槍,收回來再刺!
如是往復,但見血花飛濺,一片片的倭寇倒在陣前,只有極少數的穿過這盾牌、長槍、狼筅組成的短、中、長立體防禦,與長槍手形成面對面!
以往這個時候,便意味著戰鬥結束了,因為明軍的主要武器是造價低廉的長槍與腰刀,而倭寇的武器則是鋒利的倭刀……這種刀比明軍的腰刀長,但比明軍的長槍短。在戰鬥中,明軍的腰刀對倭刀『短器難接』,你腰刀還沒夠著對方,腦袋就已搬家,無用。若用長槍,倒可以在倭刀劈來之前刺中對方,無奈長槍『長器不捷』。一旦被倭寇閃過,逼近身前,就只有等死。
所以當倭寇欺身靠近長槍兵時,便都鬆了口氣,準備展開殺戮!
但鴛鴦陣不怕這個,因為長槍手身後還安排有兩名朴刀兵,這哥倆遊走在陣後,負責查遺補缺——前面打得再熱鬧他們也不參與,眼睛只盯著長槍手身前左右,見有威脅自己哥們兒安全的倭寇,撲上去就是一刀。讓長槍兵可以專心對敵。
如此一套陣型,長短互補,攻守兼備,是專為抗擊倭寇設計,由戚繼光訓練幾年的兵士組成。一旦成陣,十一人便整日配合操練,連吃飯睡覺都不分開,非得練得心意相通、無比默契才行,卻不是一年半載可以成功的。
要太湖剿匪這種低烈度的實戰,讓這個陣型得以在殺敵中完成磨合,對戰鬥力的提升,比多長時間的訓練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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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洪站在陣後,起初看雙方人仰馬翻,打得挺熱鬧,可沒過多久,便發現戰局完全是一邊倒,自己一方的人,還沒有突破那個『刺蝟陣』,就被標槍、狼筅和長矛殺死大半,雖然還不知道這套陣法的結構和奧妙,但至少一點他是清楚的——僅憑這些廢柴,連消耗敵人的可能都沒有。
『嗚嗚』地海螺聲吹響,那些被殺得魂飛膽喪的倭寇如蒙大赦,丟下五六百具屍體,從蝴蝶陣的兩翼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