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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倒背如流。」沈默微笑道:「卻也勉強算是爛熟於胸吧。」
「好大的口氣,」趙貞吉不由失笑道:「那我問你,楚莊王蒞政三年,無令發,無政為也。右司馬御座而與王隱曰:『有鳥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飛不鳴,嘿然無聲,此為何名?』」
沈默笑著接話道:「王曰:『三年不翅。將以長羽翼;不飛不鳴,將以觀民則。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子釋之,不穀知之矣。』」
趙貞吉頷首笑道:「你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了。」沈默緩緩點頭道。
「很好。」趙貞吉點點頭,拿起筆架上的羊毫,蘸下墨汁,一邊寫一邊道:「按例,在詹事府任職者,都會在別處兼任一職。」
這是慣例,每個開坊的翰林官都是如此,比如面前這為趙部堂,當年就是右中允兼任監察御史,所以沈默絲毫不意外,便聽他道:「按例國子監應該有兩名司業,現在只有一個……另一個人選,我推舉你去吧。」翰林院、詹事府和國子監,都歸禮部管,官員任免也需要得到禮部尚書的首肯,所以他才有此一說。
對沈默來說,現在在哪干都一樣,便點頭答應道:「讓部堂大人費心了。」
趙貞吉把薦書寫好,遞給沈默,深深看他一眼,道:「去了那裡,要跟祭酒大人搞好關係,你會受益無窮的。」
沈默微一錯愕,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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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趙貞吉那裡出來,已經是中午了,三尺上來道:「還去司經局嗎?」
「先找個地方吃飯吧。」沈默坐進轎子裡。
「大人,咱去吃什麼?」三尺笑眯了眼道:「烤鴨還是涮羊肉?」
「吃吃,吃你個頭。」沈默白他一眼道:「你們北京人的吃食太膻太油,大人我吃了會鬧肚子的。」
「那咱去吃粵菜,」三尺笑道:「北京這兒我熟,要不福建菜也行,大人不是最愛那種清淡口味嗎?」見沈默都不甚中意,他乾脆道:「您說吧。八大菜系哪一種?這種行了吧。」
「淮揚菜。」沈默點點頭。
「這麼成了嗎?」三尺道:「我知道前門外有一家酒樓,專做淮揚風味,那味道堪稱一絕!」
「我要吃金陵風味的。」沈默有些鬱悶道:「白跟了我這麼多年。」
「金陵風味……哦……」三尺恍然道:「哎呦大人,您要去那兒直說不就完了,還用得著這麼繞?」
「你想的太多了,」沈默放下帘子道:「我只不過想吃金陵菜罷了。」
見大人不再理會自己,三尺苦悶的嘟囔道:「每次都讓我背黑鍋,若是夫人知道了,真要打死我了。」見邊上擔任轎夫的衛士吃吃直笑,他低聲威脅道:「笑個球啊?要是誰走漏了風聲,我保證在被夫人處置之前,先打斷他的腿!」說著猛的一揮手道:「去明時坊的丁香胡同。」
明時坊在城東,丁香胡同只是其所轄幾十條大胡同中的一條,在這胡同深處,有一戶不大不小的宅院,從外面看,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而已,但進得院中,卻是別有洞天——滿園望去奇峰嶙峋,洞壑盤旋,嵌空奇絕,圍一彎淺池,池中錦鱗戲水,蓮花朵朵;四周下除了北方的槐柳海棠外,還種了百杆瘦竹,修影婆娑,在這北地中,營造出一番特別的江南風味。
依著竹林的是三間正房,以及側邊兩間廂房。東廂房中擺滿書籍,書架前是一張寬大的書桌,桌上鋪陳著筆墨紙硯,還有厚厚一摞寫滿字的宣紙,顯然是有莘莘學子在此用功。
而西廂房中,就要雅致許多,牆上懸著仕女圖,地上是軟榻,榻上擱著姑蘇雲林式樣的小几,几上擺著一張綠綺古琴,幾前隔著個博山香爐,爐中檀香淡淡裊裊,卻是一間琴室。但此時中午,無論書房還是琴室,全都沒有人影。
因為在此居住的姐弟三人,正在飯廳中用餐。桌上的膳食雖不算豐盛,卻也稱得上精心。幾盤應時蔬菜之外,一大碗鴨血粉絲湯,幾個南瓜糰子,一碟點了胭脂紅的鵝油酥餅,這便是姐妹倆的午餐了。至於弟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還有半隻烤鴨可以享用,足夠他吃得飽飽的。
那姐姐望之不過二十歲,生得窈窕婀娜,雖著一身素衣,卻有著恍若西子的容貌,即使數遍江南,也很難找到比她更美的女子。她的弟弟、妹妹都才十來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一邊吃飯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話,好長時間都沒注意到姐姐眉宇間的憂愁。
兩個孩子為了某個問題起了爭論時,才一起看向姐姐,想讓她給評個對錯,這才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妹妹問道:「姐,你怎麼了?」
「沒怎麼。」姐姐笑笑道:「快吃飯吧,吃完了該練琴的練琴,該讀書的讀書。」
「你一定是想沈大叔了。」妹妹年紀雖小,卻十分八卦,道:「你說對不對呀?」後一句,確實問自己的弟弟。
那小弟弟悶聲道:「不知道。」便低頭扒飯開了。
「每次一提到沈大叔,你就這樣子,」妹妹為某人鳴不平道:「下次不讓大叔給你買《西遊記》看了。」
「不看就不看。」那弟弟顯然對那沈大叔意見很大。
「你這人真無聊。」妹妹指責弟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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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弟弟妹妹的對話,姐姐哭笑不得打一下妹妹道:「小鬼知道什麼?再胡說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