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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保衛條例,不明來歷的信件,應該由侍衛閱讀後,轉達給大人。所以那讀信的侍衛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跑到沈默的房間,沉聲道:「大人,朱九來信,說陸太保暴斃了!」
「什麼?」沈默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道:「你再說一遍!」
「錦衣衛的朱九爺來信說,陸太保於前天夜裡暴斃了!」侍衛重複一遍道。
「怎麼會呢?」沈默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他那老師兄可是絕頂高手,身強力壯,百病不侵,活個百八十歲應該不在話下,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
「把信拿來!」搖搖頭,沈默還是不相信。
侍衛將信件展開,放在桌上道:「大人不要用手碰。」
沈默點點頭,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希望從中找到什麼破綻,但讓他越看越心驚的是,這封信看起來,不大可能是假的!
『難道陸炳真的出事了?』沈默額頭登時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直以來,他之所以敢以小博大、以弱對強,就是仗著有這座靠山在,對手才不敢用下三濫手段對付自己,要是這做靠山倒了……他甚至不敢想像,自己接下來的境遇會如何。
『既然被錦衣衛輕易找到了,跑是跑不掉了,』沈默暗暗沉吟道:『無論如何,先要確認消息的真實性。』便命人掉轉調轉船頭,重新往通州駛去,並放出信鴿,讓京里的三尺趕緊打探消息。
一天半以後,回到了通州碼頭,滿臉焦急的三尺早就等在那裡,確認了沈默最擔心的事情——陸家已經發布訃告,宣布陸炳的死訊。京城裡已是人心惶惶、亂成了一團。誰不知道陸太保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啊?據說皇上已經連續好幾日茶飯不進,神思恍惚了。
這些天嘉靖唯一一道上諭,便是命東廠嚴查此事,一定要查明自己的奶哥哥,到底是怎麼死的。
三尺滿臉憂慮道:「大人,東廠被壓了這麼些年,一朝大權在手,氣焰無比囂張,已經將府中下人全都拘押,還大搜全城,要抓捕跟陸太保有過接觸的呢。」說著壓低聲音道:「大人,京城目前太混亂,您還是不要再回去了,先回紹興避避風頭吧。」
「你覺著我能走得了嗎?」沈默看一眼一直跟在遠處的那伙勁裝漢子,他們的身份確認無疑,正是錦衣衛的人,送了信之後,便一直跟在船後,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苦笑一聲道:「我是陸太保的師弟,在他們眼裡一樣有嫌疑,不洗清嫌疑之前,是別想回紹興了。」說著無奈的嘆口氣道:「回京吧。」
「太危險了。」三尺沉聲道。
「陸太保一死,我在哪兒都危險,」沈默搖搖頭,小聲道:「倒不如在天子腳下,好歹還有一幫同年能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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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城,便看見為大明太傅太師太保、少傅少師少保、三公兼三孤的唯一獲得者,錦衣衛大都督,大內侍衛統領,陸炳致哀的靈幡在城頭迎風飄舞。
望著那素白一片的靈幡。沈默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了,他只覺得心裡一陣悲痛,一陣昏眩。眼前的天地、城牆,好像都在飛快地旋轉,飛快地涌動,趕緊閉上眼睛,卻仍在天旋地轉。
沈默坐在馬車上,神色不寧的進了城,滿目都是白色的幛幔、白色的紙錢,白色的几案,白色的孝服,冷風吹過,整個北京城簌簌瑟瑟,就像一座鬼城一般。嘉靖帝下令全城戴孝,用最高的規格,向自己的奶兄弟,致以最高的哀榮。
但這一切都跟沈默沒有關係,他也不在意,他的心中亂極了,既有對陸炳早亡的哀悼和惋惜,更有對未來的不知所措,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會面對怎樣的將來,一切都因為那個人去了……
沈默仰頭看看灰濛濛的天,一輪慘敗的太陽高高掛在那裡,他不禁暗嘆一聲道:『天啊,這是你給我的教訓嗎?未免太慘烈了些吧。』
就在這渾渾噩噩中,他的馬車直接到了陸府,朱紅的燈籠已經取下,取而代之的是輓聯、花圈和藍色的燈籠。
沈默下來馬車,門口接待弔唁的陸府管家認出他來,便將白腰帶遞給他,沈默接過來扎在腰上,又摘下蠻帽子,接過一頂白帽子,披上一塊白布,作為陸炳的師弟,他應該著如此重孝的。
面色凝重的走進去,便看到停柩的靈堂扎在院子裡,沈默不禁悲從中來,流著淚走過去,放聲哭道:「師兄啊,師兄,怎麼這麼年輕就走了呢?你要疼死我啊!」他這番哭是發自內心的,既為死去的師兄陸炳在哭,也為他自己的命運在哭。他的哭聲感染了靈堂中的所有人,都跟著大聲哭起來,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第五七零章 死亡日記
沈默這一哭,勾動了很多錦衣衛的心思,他們追思起大都督在時,兄弟們寶馬輕裘、快意恩仇的日子,又想到這樣的好日子,肯定是一去不復還了,現在他們就像一群沒娘的孩子,還不知怎麼倒霉呢,一時間悲從中來,都嚎啕大哭起來,哭聲直達雲霄……
當天夜裡,沈默便留在陸家給陸炳守靈,除了陸炳的家眷外,十三太保中在京里的所有人,也全數都在靈堂內守孝。
那靈棚扎得透風撒氣,半夜裡北風嗚嗚一起,裡面跟外面一樣冷透了,沈默雖穿了棉襖,但還是牙齒打顫。
這時有人將一床棉被披到他背上,沈默回頭一看,是朱九爺。感激的咧咧嘴,他將被子裹緊了。輕聲問道:「九爺,我師兄是怎麼去的?上月還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