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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終於忍不住爆發了,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來人吶,把這兩個小畜生給我關進牢房裡。先餓上三天再說!」
在一邊好不尷尬的沈默,趕緊出聲勸道:「算了算了,兩位世侄的脾氣很可愛,我很喜歡,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罰他們了。」
「呸!誰要你假惺惺!」陸綸狠狠啐一口,道:「小心你的狗頭,早晚要你狗命……」
「我叫你再說!」話音未落,便被陸炳飛起一腳,踢倒在地上,這一腳可真狠啊,直接便把他踢得在地上打滾,顯然不是在做戲。
見他還要打,府上的親兵趕緊把二位少爺『抓』出去,生怕再晚一步,老爺會打出人命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兩人已經被抓走很久,陸炳都氣得直哆嗦道:「我怎麼生出這麼兩個孽種呢?」沈默安慰了半天,他才稍稍消氣,滿是歉意的對沈默道:「平日裡我總是忙著侍奉皇上,要麼就是在錦衣衛坐堂,要麼就是跟一幫子官員喝酒耍樂,實在疏於了對下一代的管教。原先只知道他倆頑劣,還以為過些年長大些就好了呢,誰知現在都快三十的人了,竟越發不是東西了!」說著喟嘆一聲道:「前車之鑑啊,拙言,你可千萬別學我!」
沈默想想自己那倆寶貝兒子,心說我也別光想著官場上的事兒了,得好好教育一下兩個小東西。便深深點頭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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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沈默和陸炳兩個人……其實發生了那種事兒,沈默是不想再留下吃飯的,但陸炳堅持挽留,非得要請他喝頓酒不可。
這一餐是在陸炳的書房用的,錦衣衛小校擺上酒菜,便全都退下,連個伺候的都沒留,顯然事先得了陸炳的吩咐。
陸炳親自把盞,給沈默滿上一杯,端起來道:「兄弟,這杯哥哥我敬你,感謝你對陸家所做的一切。」
沈默面色有些古怪,心說:『這不會是諷刺我吧?』但看陸炳的臉色不似作偽,他笑笑道:「無功不受賂,這酒我可喝不得。」
「不,你喝得!」陸炳正色道:「兄弟,我是真心感謝你。」說著嘆口氣道:「我出生在湖廣安陸,長大後便隨父親護送陛下進京,對於自己的祖籍平湖,僅在父親下葬那年回去過一次,還因為陛下需要我,被奪情起復,所以對安陸的家族,也只了解一些皮毛。後來見了光祖後,更是以為他們是詩書傳家的厚道人家。」
沈默聽了心中哂笑,暗道:『每年孝敬你上百萬兩銀子,也算是厚道人家,那在你陸太保的眼裡,還有什麼是不厚道的?』
陸炳也覺著底氣不足,趕緊話鋒一轉道:「可後來才知道,他們這些年,打著我的幌子,著實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其中尤其不能容忍的,就是視朝廷法度如無物,勾結倭寇,大肆走私。」
沈默很清楚,對陸家走私的事情,陸炳不可能毫不知情,甚至沒有他這把保護傘,陸家也不可能把買賣做得那麼大。沈默對那些人在『糧食危機』中的表現記憶猶新。好傢夥,竟能隨便調動四五百萬兩現銀,說富可敵國都不為過。
但往事已成雲煙,任由陸炳評說,沈默明知他在撇清,卻也不會揭穿,反正悶頭聽著就是,全當給老師兄做個心理疏導了。
「後來我知道了,多次寫信讓他們罷手。」陸炳無奈的搖搖頭道:「但那麼大的家族,有很多自以為是的傢伙,根本不聽我的。」說著對沈默道:「咱哥倆不說虛的,你也知道陛下和朝廷對勾結倭寇者的態度,若是執迷不悟,早晚是要拉清單的。」
沈默點點頭,沒有說話,便聽陸炳繼續道:「陸家想要自己回頭,是不可能了,因為十幾年風調雨順的日子,讓許多人都沖昏了頭腦,真以為他們是天下無敵了。」說著加重語氣道:「非得藉助外力,把他們打醒打痛打萎了,才能讓他們清醒過來,從此雖然要夾著尾巴做人,卻好過被人家滿門抄斬!」
「師兄言重了,」沈默微笑道:「有您在,誰敢動陸家一根汗毛?」
「要是我不在了呢?」陸炳沉聲道。
「您春秋鼎盛,考慮這個問題還早。」沈默搖頭笑道。
「好吧,換一種說法,」陸炳幽幽道:「你可知道,錦衣衛的頭領,向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將來新皇帝登基之時,便是我仕途終結之日。」
「陛下修仙有成,」沈默依舊笑道:「最起碼要長命百歲的,時間還有的是,師兄不必著急,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說不定沒時間了!」陸炳的聲音又低又沉道:「告訴你個掉腦袋的秘密,陛下身上起了很多的瘡,整日流膿,也不見結痂。」他知道沈默是個守口如瓶的傢伙,所以沒有隱瞞嘉靖帝的病情。
「什麼……」沈默吃驚道:「難道……」
「都是說不準的事兒,」陸炳面色憂慮道:「但我看來,已經到了必須做準備的時候了,不然到時候,還指不定出什麼亂子呢。」
沈默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道:「師兄的意思是?」
「你看如果……」陸炳輕聲道:「朝局會如何發展?」說著勉強笑笑道:「我雖然要淡出,但為了將來有個安寧的晚年,非得給新主子,送上一份大禮不可。」
沈默點點頭道:「那我斗膽判斷,如果新君登基,徐閣老會很快戰勝嚴閣老。」說完便住了嘴。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完全回答了陸炳的問題——他的答案是,裕王勝、景王敗;徐階勝;嚴嵩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