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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是怎麼泄露的呢?』徐洪咬著根稻草,心中分析道:『大家分頭領兵在外,大哥與他倆的關係又不睦,凡事不可能跟他們商量。他們也不大可能從我大哥那,得知我的進兵路線……除非……』他想到一種可能,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那便是命令他南下嘉定的罪魁禍首——徐海寫給他的信。
徐洪仔細看看信封裡面藏著的信號,沒有任何問題,再仔細端詳那封信,看著看著,竟真讓他看出一點端倪來——這封信的筆跡,確實字字都是他大哥的筆跡,但放在一起卻怎麼看怎麼彆扭。
「這是怎麼回事兒?」他怎麼都想不出個所以然,想得腦子疼了,便昏沉沉睡著了。但路面不平,大車難免磕磕碰碰,不一會兒又把他磕醒了,一睜眼,感覺陽光有些刺目,便隨手舉起信件,想要遮住陽光。
誰知這一舉,他不由呆住了,只見那平視時很正常的信紙,在陽光下從背面看,竟然有好幾處地方凹凸斑駁,明暗不均!果然有玄機!
徐洪瞪大眼睛,仔細瞄著那幾處要厚一些的地方,才發現上面的字是粘上去的……他大哥肯定不會為了解決紙張,干出這種事兒,那就是有人搗鬼了!
『果然有內鬼!』徐洪強忍住砰砰的心跳。將那封信小心收起來,因為他激動的動作,已經引來看守的矚目,還是等想法脫身了再說吧。
到了晚上,要宿營一夜,部隊安營下寨、生火做飯,自不必提。一般犯人吃的是窩頭鹹菜,徐洪又得到了優待,可以喝鹹菜窩頭切碎了煮的粥……他毫無怨言,吃完了就乖乖去睡覺,等到半夜裡,起身對看守他的士兵道:「我要上茅房。」
士兵被他叫醒,一臉不情願的嘟囔道:「吃窩頭也能拉出屎來,你還真幸福。」便起身帶著他,到了營地邊上道:「隨便找個地方解決吧。」
徐洪便找個遠遠的草叢,解開褲帶蹲下,悉悉索索了半天,才用商量的語氣道:「您老能不能轉過,有人看著我屙不出。」
「還挺講究呢。」士兵嘟囔道,但還是依言將目光偏向別處,他也許是困極了。竟然靠著棵大樹打起了盹。
「好了沒有?」等他睡得差不多了,便扯開嗓子道,只是怎麼聽著都像是『跑了沒有』。
不負他的期望,徐洪果然已經跑了……
「還真是配合呀!」那士兵小聲啐一聲,這才大叫道:「不好了,徐洪跑了!」
營地里亂成一鍋粥,士兵開始四處追捕,但徐洪仗著水性好,已經消失在縱橫的河網中,再也不見蹤跡……
※※※※
當戚繼光的軍隊回到蘇州城,徐海已經得到消息撤退了,把部隊安頓下來,他便帶著親兵進城了,那個看守徐洪的士兵,竟也緊緊跟在他身邊。
到得府前街,那士兵問道:「大哥,是先回家,還是先去伍大夫巷?」
戚繼光一陣沉默,搖搖頭道:「先去府衙。」
「哥,你還想拖到什麼時候?」那士兵其實是戚繼光的弟弟戚繼美,王氏把他一手帶大,還典當了全部的陪嫁首飾,給他娶了媳婦,所以在他心中,嫂子就像母親一般,自然要為她鳴不平。
「哎,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戚繼光小聲道:「戚管那裡來信說,你那倆嫂子已經生了,想必你大嫂子也是知道的。想必她現在更不會原諒我了。」
「那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回去?」戚繼美問道。
「回去是一定的。」戚繼光嘆口氣道:「還是等忙完正事再說吧。」說話間,到了府衙門前,沈默早得到信,笑眯眯的等在門口。
一見到知府大人,戚繼光趕緊翻身下馬,行禮拜見。
沈默伸手扶起他,哈哈大笑道:「元敬兄,幹得不錯啊!」
「大人才叫厲害。」戚繼光笑道,兩人便相攜往裡走去。
沈默笑道:「能讓徐海無功而返,一是你們打得好,讓他害了怕;二是嫂夫人堪比穆桂英,能帶兵、會打仗;三是蘇州城『百萬百姓百萬兵』,豈能讓小小的徐海欺負了。」
兩人進了籤押房,分主賓坐下,戚繼光笑道:「看來大人早就智珠在握,徐賊再狡猾,也得入大人的彀中。」
「元敬兄過譽了。」沈默擺擺手道:「還是說說你那頭吧。」
戚繼光便把如何放水淹了徐洪,如何抓住他,又如何放了他,原原本本的講給沈默聽,末了說出自己的疑問道:「大人為何篤定,只要放回徐洪去,便能離間徐海和葉麻、辛五郎之間的關係呢?」
沈默淡淡一笑道:「根據可靠情報。徐海與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不消說,那可靠消息,定然是來自何心隱的。
何大俠告訴沈默,當日他與鹿蓮心抵達徐海的老巢時,徐海與葉麻,正為了搶奪陳東留下的勢力暗暗較勁,只是因為多年良好的關係,一時沒有撕破臉。
何心隱牢記著沈默挑撥離間的要求,馬上躋身一線,帶一幫馬仔幫徐海搶地盤。他功夫高、下手黑,葉麻的手下都不是對手。竟被他殺得節節敗退,結果被徐海吃去了大頭。
若不是後來辛五郎入伙,葉麻能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他自然恨死了何心隱,對徐海這個主子也十分不滿。
但徐海為人大大咧咧,覺著自己占了五分之三強的實力,葉麻就不該再以合伙人的態度對自己,而是應該以屬下自居才對。所以言談舉止便對葉麻不像原先那麼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