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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中午時分,但雪化時畢竟還是冷的,稍稍做了一會兒,沈默便拍拍肚皮站起來道:「別再外面待著了,這鬼天氣不是曬太陽的時候。」
柔娘已經將所有東西收拾整齊,輕聲道:「大人,還剩下十來個小鳥。」
「撥出四個來,其餘的給何大俠他們送去。」沈默說著朝阿蠻笑道:「剩下的四個你拿回去,給你家阿嬤嘗嘗。」
一聽到阿嬤的名字,阿蠻便不由自主地往身上看。卻見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小泥猴,小臉滿是愁苦道:「阿嬤會打地。」
沈默一看也是,誰看著自己孩子小公主似的出去,小乞丐一樣回來都得打屁股,他可不忍心小阿蠻挨打,想一想便笑道:「我送你回去吧。」當然他對那位神秘地瓦氏夫人也好奇的緊。
阿蠻這才放了心,拉著沈默便要回去。沈默接過柔娘遞上的一包烤鳥。踢一腳仍在地上打嗝的鐵柱道:「把這裡恢復原樣。」便領著阿蠻走了。
他先帶阿蠻回去把小臉小手洗淨,自己也換了身藍色地儒衫。這才在阿蠻的帶領下,到了隔壁地跨院外。沈默見那修竹掩映的門洞外,站著兩個身著藍黑色衣褲,手持鋼叉的俍兵戰士,正滿臉警覺的望著自己。
待看見站在他身邊的阿蠻後,其中一個俍兵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再晚一步太夫人就要走了。」
阿蠻吐吐舌頭,便拉著沈默往裡走,誰知那兩個俍兵伸手攔住他道:「你是什麼人?」
想一想,還是不惹事的好,沈默便從袖子裡掏出拜帖道:「下官欽命浙江巡察使,前來拜會瓦總戎。」
這下到讓兩個俍兵吃驚不小,他們來這時間不短了,卻第一次看到除了張總督之外的漢人。來這裡拜會他們地頭領,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見他們怠慢沈大叔,小阿蠻不幹了,一把拿過沈默的拜帖,朝兩個呆木頭扮個鬼臉,便自己跑進去。一邊跑還一邊脆聲叫道:「阿嬤阿嬤有客人了。」
過了好一會兒,便有兩個纏著頭、穿著藍布袍的女官從院子裡出來,對沈默行一個壯族禮節道:「有請沈大人。」
沈默知道不能跟他們在禮節上糾纏,便笑笑道:「麻煩二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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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跟著兩個女官進去時,便見幾名甲冑俱全的女兵牽著駿馬,整齊的立在院子裡,顯然是準備出發了。
再往正屋看去,便見一個滿頭銀髮,身材高大的老婦人,穿一身亮銀色的盔甲。披著猩紅色的斗篷。反手握著劍柄,昂然立在台階之上。雖然年近花甲。但威武逼人,尤其是她地目光,明亮有神,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老人。
沈默已經從張經那裡得知了老人的身份——瓦氏夫人原名岑花,廣西田州土官岑猛之妻,嘉靖六年,岑猛戰敗而亡。按土司夫死子襲,子幼則妻襲之制,瓦氏夫人襲任田州宣撫使,管理一州事務,手下更有一支強大的族兵——俍兵,又因作戰兇猛,而被稱為狼兵。
張經在任兩廣總督時,曾經多次徵調過她和她的族人作戰,對機智而有膽略的瓦氏夫人和那些戰鬥力十分彪悍地俍兵留下了深刻印象。
其實不到萬不得已,張經是不好意思再徵召瓦氏夫人了,因為在平定海南黎族叛亂的過程中,人家唯一的兒子也陣亡了。但現在東南急需注入一股血勇之氣,他第一個便想起了瓦氏夫人,希望她的精銳俍兵能喚醒浙兵的鬥志和血性,所以還是發出了徵調令——徵調廣西壯族土官所屬的俍兵和其他少數民族的部隊前往東南沿海抗倭。
當兩廣督府把徵調俍兵的命令送到田州時,已經為朝廷失去了丈夫和兒子的瓦氏夫人,毫不猶豫的接受徵召,被推舉為廣西總兵,率領田州、歸順州、南丹州、那地州、東蘭州等各州組建地軍隊六千八百餘人,沒要國家一錢一糧,自己背著乾糧,步行幾千里,趕到了抗倭戰場!
面對著這樣一位老夫人,沈默怎能不心生敬意?
第一八九章 箭在弦上
見瓦氏夫人在朝自己微笑,沈默趕緊躬身行禮道:「學生沈默見過總戎大人。」
老夫人搖頭道:「我不是什麼總兵,大人還是稱老太婆瓦夫人吧。」
沈默微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大人,老夫人還是稱呼在下的表字拙言吧。」
瓦氏夫人端詳他一會兒道:「大人果然與其他的官兒不同……」說著便呵呵笑起來道:「老太婆見過的大明官兒,無不把官威看的比什麼都重,像大人這樣不在乎的,還是頭一次見。」
沈默笑笑道:「也不是不在乎,只是在您的面前,我實在沒資格裝模作樣。」
瓦氏夫人搖頭笑笑,這才側身道:「請大人進去用茶。」
沈默微笑道:「看您的屬下正在收拾東西,我就不進去添亂了。」
瓦氏夫人點點頭道:「老太婆要上戰場了。」
沈默輕聲道:「我聽部堂大人說了,太夫人和您的麾下將士,大老遠來到江南,剛歇了沒幾天,便數次請纓出戰了。」
瓦氏夫人朗聲笑道:「我們七千布壯,自己背著乾糧到這兒來,是為了上陣殺敵,建立功業,不是為了住這神仙宮殿,過富貴日子的。」
沈默心說這就是覺悟上的差距啊,怎麼我在這兒住著就挺享受呢?他不好意思的笑道:「張部堂已經開始部署決戰了,太夫人以後不愁沒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