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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呂竇印費勁的搖搖頭,本想說『不敢不敢』,一開口卻說成了:「負敢負敢……」張嘴吐出兩顆牙齒,原來被打成了沒牙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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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知道怕呀,」黑皮拍拍他的腮幫子,陰森笑道:「以後再不收斂,便剁掉你的手指,爆掉你的菊花,在你肚皮上畫王八,最後再讓你簽個一輩子還不完的借據,聽見了嗎?」
光聽聽那些名目,呂竇印就險些嚇尿了褲子,他現在終於明白,大家為什麼一提錦衣衛,就談虎色變了,原來這些傢伙無法無天,比老虎還狠,比毒蛇還毒!
感受到無邊的恐懼,呂竇印趕緊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這時候就算讓他獻出菊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
這時候暗處傳來一聲咳嗽,黑皮三個知道這是十三爺讓收工的意思,意猶未盡的再踹上最後幾腳,才悄無聲息的遁入夜色之中。
過了沒多會,那兩個跑掉的伴當,帶著一群手持刀槍棍棒的家丁殺了來嗎,口中還高喊著:「別讓他們跑了,犯我老爺者,雖遠必誅!」
『殺呀,殺呀!』的衝過來,卻只見被打成豬頭的自家老爺,有進氣沒出氣的躺在地上……
眾家丁嚇得半死,趕緊找來塊門板,將不成人形的老爺抬回家去。呂夫人一見丈夫這樣,也顧不得鬧彆扭了,又是讓人請大夫,又是要派人去杭州府,痛訴此等慘劇,誓讓兇手血債血償!
卻被仍然很清醒的呂大人攔住,嘶聲道:「弗去,弗去……」
屋裡人都不知他要說什麼,只有呂夫人懂了,蹙眉道:「為什麼不去?」
「得墜負起……」
「得罪不起?」呂夫人大奇道:「還有我娘家得罪不起的人?」
「錦衣廢……」
「錦衣衛?」屋裡人齊齊打個寒噤,心說『這個是真得罪不起……』呂夫人道:「難道就這樣算了?」
呂大人翻翻白眼,意思是若不罷休,我的菊花怎麼辦?
「那你這個樣子,怎麼跟欽差交代?」
「摔得、碰得,被貓撓得,怎麼說都絲贏……」呂大人無奈的閉上眼睛,淚珠滾滾道:「自有當被狗咬了吧……」
呂夫人一陣氣苦,嗚嗚哭道:「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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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呂大人一家愁雲慘澹時,驛館沈默的住處內,卻歡聲笑語,笑作一團。
賭鬼繪聲繪色的向他描述著當時的情形,還惟妙惟肖的模仿呂竇印道:「弗敢了,弗敢了……」惹得眾人眼淚都笑出來了。
聽說他們用藥物維持呂竇印的清醒,以創造最佳打擊效果時,沈默忍不住咋舌道:「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啊,想不到打個人還能打出花來。」
「咱們就是幹這個的,」菜頭陰笑道:「也就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未曾有花樣,不然非讓那老小子欲仙欲死不行。」
「哦,還能有什麼花樣?」沈默饒有興趣的問道。
「比如說今年夏天,太常卿的小兒子得罪了咱們弟兄,咱們就把他綁到荒山上,找一處草密潮濕的地方,扒光了捆在樹上,」菜頭嘿嘿笑道:「第二天回來一瞧,那小子渾身上下,讓蚊子螞蝗咬了上千個包,腫的跟個菠蘿似的。後來進了秋天,一身腫還沒消下去呢。」
沈默不禁一陣惡寒,乾笑道:「這法子狠,就是只能夏天用。」
「冬天跪冰面,走荊條,上刀山,下火海,應有盡有,多了去了。」菜頭如數家珍道。
眾人嘮會兒嗑,朱十三見天色不早,便吩咐道:「都早些睡吧,明天還要上路呢。」說著有些鬱悶道:「這季節江北的運河已經上凍了,咱們還得走陸路,實在是苦啊……」
第二九四章 三送解元郎
翌日天還不亮,眾人就爬起來,洗臉穿衣吃頓飽飯,帶上足夠的乾糧、白米、鹽巴、和一些臘肉,連同被褥鐵鍋,一起馱到馱馬背上,便要離開杭州驛館,出城北上。
一行人走到驛館門口時,卻聽有人道:「等一等……」眾人回頭一看,卻是這杭州驛的驛丞。只見他拎個蓋著厚厚棉布的大籃子出來,朝沈默深深鞠個躬道:「沈解元,您要走了,我也沒什麼能送您的,昨晚讓渾家煮了些雞鵝,您帶著路上吃……」
沈默有些意外,因為在他印象中,這位驛丞就是個死要錢,恨不得把別人的便宜都沾光,卻從見過他拔過一根汗毛。
更讓他驚奇的還在後頭呢,只見驛丞又取出一包銀子,雙手奉給朱十三,恭聲道:「軍爺,這是小的一點程儀,請您務必笑納。」
朱十三接過那銀子,掂一掂,似笑非笑道:「好傢夥,足有四十兩吧,頂你一年的薪俸了。」
驛丞有些尷尬的笑道:「差不多了,差不多。」說著又向他深深作揖道:「這點錢一來給軍爺在路上花銷,以壯行色;二來也請軍爺善待我們沈解元一些,他是讀書人身子弱,吃不得太多苦的。」
沈默動容道:「這是幹什麼……」
朱十三卻笑問驛丞道:「你和他是親戚還是朋友?」
驛丞搖頭道:「小人福薄,攤不上解元郎這樣的親朋。」
「既然非親非故,那為何……」朱十三提一提手中的包裹,意思不言而喻。
驛丞深深看一眼沈默,對朱十三道:「沈解元是為了浙江、為了抗倭才讓奸黨陷害的。我們杭州城的老少爺們只恨沒法幫他洗冤,拿出這點銀子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