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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髒,昨兒剛洗過。」徐洪摸自己臉蛋一把,送到鼻子邊聞一聞道:「香著呢。」
「那是唇印……」歸有光無奈道:「滿臉都是……」
「您老稍等……」徐洪老臉一紅,趕緊鑽到屋裡,又是一陣嘻嘻哈哈,才把臉洗乾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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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歸有光到了籤押房,沈默問徐洪,住得習慣嗎?徐洪開心道,太習慣了,這兒的日子太舒坦了,然後異常羨慕的對沈默道:「大人能整天過這種日子,定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我也有很多煩惱啊。」沈默故意做作道。
「您還有什麼煩事兒?」徐洪問道。
「你哥哥雖然消停了。可葉麻和辛五郎仍然四處騷擾,害的我蘇州府不得安寧啊。」沈默嘆息一聲道:「不瞞你說,市舶司已經關了兩月,我肩上的壓力很大啊。」
「有什麼可以為大人效勞?」果然是吃人家的最短,徐洪只好乖乖問道。
「去給你哥帶個話,」沈默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接道:「只要他能把葉麻和辛五郎捉來給我,胡總督就會親自來主持歸順儀式,到時候還會有聖旨頒下、封賞你們兄弟。青天白日、萬眾矚目,想必是你大哥求之不得的吧?」
徐洪陷入了沉默,其實他沒有表現出的那麼不堪,只是大哥說過,沈默沒開出條件,就一直白吃白喝下去,反正只要大哥在外面,手裡有部隊,就永遠難為不著他。
所以徐洪這招以不變應萬變,看起來似乎還成功了,至少把沈默的條件逼出來了,而且不是他主動問的,據他大哥說。這樣會有利於談判。
只是他們沒聽過一句話,戰場上打不來的,也休想從談判桌上得來……看起來,這話對沈默這樣的陰謀家無效,可沒有戚繼光的部隊支撐,沈默根本無從施展他的陰謀,沒有俞大猷及時趕回,他沒法硬起腰杆,跟徐海吹鬍子瞪眼。
所以什麼時候都離不開『實力』二字。沒有這兩個字的支撐,不管陰謀如何險惡,在真正的強者眼中,都只是個笑話。
現在,沈默便是那個強者,所以徐海和徐洪的伎倆,在他看來,都是可笑而無用的……雖然最終主動說出了條件,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優惠。
徐洪快要把那點可憐的腦細胞耗盡了,也沒想到該怎麼辦,只好頹然道:「這個我得問問我哥。」
沈默頷首,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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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說到做到,果然沒有阻攔徐洪出城,還專門派人將他送到了徐海的大營中。
徐海最近的處境很不好,自從從良之後,幾千部下人吃馬嚼,就成了大問題,現在營中已經開始出現逃亡,他也快要抓狂了。
所以看到油光滿面,明顯胖了一圈的弟弟,他沒好氣的挖苦道:「這才幾天就胖成這樣。沈大人的伙食就這麼好?」
徐洪一臉苦相道:「我是在軟禁哎,說實在的,就是被人家像養豬一樣圈養著,大哥要是喜歡,那咱倆換換吧。」
「你……」徐海怒道:「你是豬,我可不是!」本命年諸事不順,穿紅褲衩都沒用,徐大將軍的肝火實在是旺啊,不過轉眼又軟下來道:「算了,當我沒說,沈默是什麼條件?」
原先還口口聲聲沈大人,這幾天不見,卻又改成沈默了,雖然只是稱呼上的變化,卻足以體現徐海的反覆無常,與內心的掙扎矛盾。
徐洪便將沈默的口信轉達給徐海……自始至終,沈默都是採用口口相傳的方式,與徐海進行聯繫,從來不曾留下隻字片紙,這也是徐海老是心裡沒底的原因之一。
聽完了徐洪的轉述,徐海的心放下一半——畢竟沈默終於給出了令他放心的承諾;可另一半卻懸得更高了——如果真把葉麻和辛五郎幹掉了,他可就成了光杆司令,到時候朝廷若是豁出去不要臉。背棄了承諾,那他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當徐海把心中的憂慮說出,何心隱慢悠悠道:「我覺著吧,大將軍多慮了。」
「賢弟何出此言?」徐海倒真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我記得《忠義水滸傳》第十一回上,豹子頭想要落草梁山泊,但王倫要他先取投名狀,才能接受他入伙。」何心隱道:「現在官府也是要咱們的投名狀,來證明與從前一刀兩斷的決心。」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徐海緩緩點頭道:「是啊,咱們既然要當婊子,確實不能再想著立牌坊了……」他被沈默『總督親自受降』、『還有聖旨冊封』的許諾徹底蠱惑了。他終於相信會既往不咎,而且還會給他爵位。讓他安享榮華富貴,當然前提是把兩個同夥綁了送到蘇州去。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何況是跟他早就尿不到一壺裡的葉麻和辛五郎,徐海最終還是決定動手:「想辦法幫我編造一封書信,設個圈套,把他倆給我『釣』來。」
看看一臉呆滯的兩位賢弟,他又嘆口氣道:「算了,還是我來吧。」便命手下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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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徐海的書信擺在了葉麻的案頭,送信的是三頭領何心隱,以顯示其重視。
葉麻拿起書信,輕輕展開閱覽,看完之後,他抬頭望向何心隱道:「官軍真如這封信上所說,調集了這麼多兵馬?」
何心隱煞有介事道:「此事千真萬確!除了威名赫赫的狼土兵,現在山東箭手,河南槍兵,江浙義勇,都陸續開到蘇松來了,只待胡宗憲一到,便會向我們發動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