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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放手去干吧。」徐渭定定看他半晌,嘆息一聲道:「需要我做什麼呢?」
「國子監祭酒的差事,希望你能接手。」沈默道:「把三公槐辯論開辦下去……」
「好吧。」徐渭點點頭道:「等到你回來。」
「呵呵,還不一定呢,我跟你說的,只是最壞的情況。」沈默搖頭笑笑道:「畢竟我有陸太保罩著,說不定嚴世蕃奈何不了我,我根本不用走呢。」
「那樣最好。」徐渭點點頭,輕聲道。
「好了,去看看那些工匠,把那東西組裝起來了麼?」沈默起身道:「這次全靠它了,唐師叔在天有靈,保佑他書上的記載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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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必進馬上就七十了,最近一直稱病在家。其實他吃嘛嘛香,身體倍棒,渾身上下沒一點毛病,而且現在吏部正在對中層官員進行考察,牽扯到很多人的升遷去留,他這個吏部尚書竟能在家裡待住了,實在讓人費解。
事實上,這是他對現實無奈的反抗,因為他那外甥太強勢——嚴世蕃直接以內閣的名義,插手吏部,幾乎所有要害部門的人選任命,都得經過嚴世蕃批准才行。若是嚴世蕃不答應,他這個吏部尚書點頭也沒用;若是嚴世蕃答應了,他這個吏部尚書反對也沒用。
歐陽必進感覺到自己被架空,成了傀儡,十分的氣憤。他知道,這是因為他的前任吳鵬,『凡百官進退,悉聽命於嚴世蕃,無敢自專,實充位而已』,才把嚴世蕃慣成了這副德行,結果輪到自個當吏部尚書時,他還是把自個當成個擺設,根本不放在眼裡。
吳鵬受得了,歐陽必進可受不了這份屈辱,但礙著生病的姐姐,他也沒法去找嚴世蕃,只能幹脆不去上班,表示無言的抗議。
這些上層的勾心鬥角,一般官員可不知道,所以聽說歐陽部堂抱病在家,便紛紛上門慰問,那叫一個車如流水馬如龍啊,讓歐陽必進不勝其煩,乾脆閉門謝客,在家裡搗鼓起他最鍾愛的農用機械來。
這幾個月他在搗鼓的,是『木牛流馬』。其實當年鄖陽牛瘟時,他第一反應便是將這種載於史書的神奇機械復原出來,想用諸葛武侯設計的木質牛馬,來代替真牛真馬耕地,無奈各種史料的記載都語焉不詳,也沒時間讓他往深里研究,只能轉而研究更容易實現的人力耕地機。
但復原『木牛流馬』的想法,並沒有隨著饑荒的結束而消失,反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越來越強烈,他甚至覺著,如果不能完成這個心愿,自己都死不瞑目。
可這東西實在是太難了,且幾乎沒什麼有價值的參考,他只能利用休沐時間,在自己院子裡的小作坊里,一點一點的研究。只要看看他作坊角落裡堆積的廢件,就會盡知他為這玩意兒所費的心思。
有人勸他說,不要迷戀它,那也許只是個傳說。但歐陽必進不信,十分篤定道:「南北朝的祖沖之,便完美的復原出了這東西,所以它一定是真的。」
又有人說:「也許就是一些叫『木牛』、『流馬』的小推車,千百年來以訛傳訛,成了木質牛馬了吧?」
歐陽必進卻堅決不信,他很肯定道:「木牛流馬行進時,靠應當是腿,而不是輪子。因為只有腿才能在棧道上登台階,輪子怎麼能行呢?」他也很清楚,那木牛流馬能行進,無非就是內部機關做得巧妙,可放大人的力氣,跟自己設計的『人力耕地機』一個道理,不過是更複雜精巧罷了。
堅定信心,確立目標後,他便繼續廢寢忘食的研究。這麼多年下來,也是有些成就的,在經過無數次的推敲鑽研後,他造出了一具四足步行機,並做成了馬的形狀,手扶後邊的雙轅就能使之曲邁步行走。美中不足的是,這具步行機並不具備負重功能,行李一壓,就走不動了,負重行走的難題仍未能解決。
史書上記載的明明白白,人家諸葛亮的木牛流馬可以負載一二百斤重的東西,自己研製的步行機卻不能負重,所以根本不能稱為『木牛流馬』。
但這個難關,把他一卡就是三年,頭髮都全愁白了,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他也想過不能閉門造車,要集思廣益,曾宣布只要誰能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就答應他力所能及,且不違法的條件。消息一出,許多好事者紛紛獻計獻策,無奈都不著邊際,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這天老頭早早起來,又鑽到作坊里,對著他的『流馬』發呆,讓人都擔心,再不搗鼓出來,老頭會不會魔怔了?
他正出神呢,家人送來一封請柬道:「老爺,有位大人邀請您,去他家參觀木牛流馬。」
歐陽必進起初不耐煩道:「不去不去,不是說了閉門謝客嗎?」但聽到最後,卻又跳起來道:「什麼?木牛流馬?」
第五六三章 木牛流馬
歐陽必進接過來一看,是個普普通通的公函信封,打開來,也是普普通通的公函信紙,上面卻有一行絕不普通的飄逸行書:
『聞公素有木牛流馬之志,不才偶得一書,備述其方,按圖制哉,妙不可言,極盡精巧,恰似古書所載之武侯神機。若公興致所及,可今日午時,白衣來觀,必不致公徒勞往返也。』
下面是那個人家的地址。
「搞什麼鬼,神神秘秘的?」歐陽必進酸酸道。
但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歐陽必進最後還是決定去赴這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