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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的罵道:「項老三,快吃你的吧,公子爺還在乎那倆錢?」說著換上一副笑臉,對沈默道:「雞油餛飩,千張餅,您老還要點別的麼?」
沈默搖頭微笑道:「聽說你們要漲價,漲了多少呀?」
小二瞪了那食客一眼,對沈默賠笑道:「沒多少,五文錢漲到六文罷了。」
「漲了兩成還叫沒多少?」沈默微微皺眉道:「為什麼漲價?」
小二的有點不耐煩了,心說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麼一聽漲價,臉都綠了,便敷衍笑道:「對不起客官,正是飯點忙不過來,等我忙完了再來和您分……」
還沒說完,便聽『叭』得一聲,一小錠銀子被三尺拍在桌上,就聽三尺面無表情道:「說。」
小二登時笑成了花,將那足足一兩的小銀錠拿在手裡,緊緊攥著,點頭如啄米道:「這其實是商業機密,一般人兒我不告訴他。」說著回頭驅趕那些側耳注目的食客道:「去去,沒給銀子不准聽!」待眾人回過頭去,才趴在沈默耳邊小聲道:「我們老闆今天早晨去糧店進貨,聽相好的掌柜說,米麵的進價一下漲了五成!」說著掂一掂手中的銀子,用更微弱的聲音道:「而且聽他們說,肯定還是要大漲的。公子要是家裡沒存糧,就趁著價錢還不離譜,趕緊去搶購些吧,說不定過兩天有錢也買不到了。」
最後,還嘆口氣道:「您給的賞銀,我也得趕緊去換成糧食。」說著搖搖頭,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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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上來了,油亮亮,很誘人,沈默卻食不下咽,他有種不詳的預感,自己的提案,八成已經被蘇州大戶們否定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事態將朝最惡劣的方向發展,極有可能會不可收拾!
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老百姓瘋狂搶購,商家囤積居奇,最後衝突不可調和,演變成打砸搶的暴動場面。《五人墓碑記》上的一幕幕,仿佛要提前半個世紀上演了。
『由是觀之,一旦蘇州城亂,吾或勤王事,死社稷,或革官職,戴罪上京,或脫身以逃,或剪髮杜門,佯狂不知所之者,更或埋石碑於河底,登高一呼反他娘。』沈默開始很認真的思考起後路來。
正在胡思亂想間,鐵柱從外面匆匆進來,看他一臉灰敗憤懣,不用問,沈默便知道了結果,呆呆坐在那裡如泥塑一般。
「大人,要不咱們走吧?」三尺小聲道,跟了大人這麼久,從來都是見他不溫不火,卻沒見過如此失魂落魄。
三尺又叫了兩邊,沈默才回過神來,問道:「你說什麼?」
「咱們走吧。」三尺道:「王子讓和彭璽也都離開蘇州城了,大人您得回去想想辦法。」
「還有什麼好想的?」沈默面色蒼白的笑道:「我一沒錢,二沒勢,跟那些貴官家對著幹,就像蚍蜉撼大樹一般,可笑不自量啊。」說完便拿起調羹,開始吃碗裡的餛飩。
三尺和鐵柱呆呆看著大人,只見他將送到口中的每一個餛飩,慢慢咀嚼、細細品嘗,仿佛吃完這一碗,就再也吃不到一般。
碗裡白氣氤氳,也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但兩人都覺著,大人此刻一定很不好受。
將所有的餛飩都吃完,最後連湯也不剩下,沈默這才掏出手帕擦擦嘴,起身道:「走吧。」
護衛們趕緊跟上,一出了店門,鐵柱和三尺兩個,就關切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啊?」沈默沒好氣的瞪他倆一眼道:「少在這咸吃蘿蔔淡操心,抬著我再找幾家米店看看,然後再回去。」說完一掀轎簾,坐了進去。
兩人面面相覷,三尺小聲問道:「真沒事兒了嗎?」
「大人說沒事就沒事。」鐵柱沉聲道:「起轎,去豐盛碼頭!」那裡是糧店聚集的地方。
「大人恢復的可真快啊。」三尺小聲嘟囔道:「莫非餛飩還有心靈療傷的作用?」
「你錯了,」鐵柱低聲道:「是大人只允許自己,軟弱一碗飯的功夫。」他畢竟要比三尺更了解沈默一些,覺著大人是有大志向的,豈能在小小的蘇州城跌倒?
沒錯,沈默將所有的痛苦、彷徨、軟弱、無奈,都隨著那一碗餛飩,統統吃得一乾二淨。他告訴自己,既然選擇了這條滿是荊棘的路,那就要堅持走下去!可以允許跌倒失敗,但絕不能夠在困難面前低頭!
因為失敗了可以再爬起來,但只要低下一次頭,打一次退堂鼓,就會有第二次低頭,第二次退縮,最終成為習慣,最終一事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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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到了豐盛碼頭,沈默看到老百姓在一家家糧店外排起了長隊,店門口掛著的『漲價五成』的牌子是那樣的刺眼,焦灼著老百姓的心,也讓人們失去了往日的平和。
沈默沒有下轎,而是聽到老百姓憤怒的嚷嚷道:「地娘個比啊,太黑心了吧,一漲價就是一半,還要不要人活嘍!」「你們個惡犬,生孩子沒屁眼!」
但店掌柜們更加鬱悶,他們也不想買這個貴啊,可不這麼賣就得賠錢!
人群吵吵嚷嚷,民情激憤,卻是罵的多,買的少,顯然都對這個價格極為憤慨,大有聲討奸商之勢。
最後糧店實在招架不住,緊急合計一下,由糧油商業協會的會長,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出面,向人們又作揖又鞠躬道:「爺爺們,祖宗們,你們去常熟、太倉打聽打聽,現在米價漲到什麼程度了,若不是怕砸了招牌,我們早就關門歇業了,現在按二兩六賣,已然要把運費賠進去了,賣得越多,賠得越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