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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開始,她便失去了購買新衣的條件,雖然她穿什麼都好看,可心理舒適已然跌落。青春期的敏感讓她開始嫉妒,她以前高傲不屑的校花評選,也因著落榜失落了幾天。
高三她作為藝術生與公孫分到一個班,坐在後排,隔著一條窄道,臨著公孫。當時他挺出名的,白若蘭知道他是因為他送了一個女孩iphone 3GS作為生日禮物。
她並不感興趣,但她喜歡有能力的人。
在那時候,學生有錢,就是有能力,比學習好還要牛逼。這意味著,他們先一步已經在主宰自己的生活。
公孫問過她,如果我是個窮小子,你還會喜歡我嗎?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天真得像個小孩,臉半埋在被窩裡,
她沒有撒謊,目光澄澈,「不會。」
他自是當她玩笑,佯怒,氣得拼命親她,親到她渾身發癢,撒嬌求饒,胡亂應付道,「會會會,我除了喜歡你還能喜歡誰?」
不知道為什麼,公孫出現在醫用平車旁,幫媽媽一起將爸爸抱上病床時,她想到了久遠的那一幕,甚至與此番場景毫無關係。
媽媽很意外公孫來,目光在他倆間巡睃,沒問別的,待氧氣吸上公孫已經識趣地退到了病房外。白若蘭沒工夫應付他,滿腦子都是醫生說的治療方案,她不懂醫療,只聽了個大概,反正左右是油盡燈枯,各種併發症,徒勞補著窟窿。
公孫被白若蘭媽媽拽進病房,遞了杯熱水,「怎麼有空來?」
「探望朋友,順便來看看叔叔。」
白若蘭冷眼掃向他,「你什麼朋友在康復醫院。」
公孫還真有個朋友在康復醫院。那日從魚蛋檔出來,大學室友被女友聞見俗艷香水味,被迫跪榴槤皮,由於忍痛,頸部肌肉過度代償,舊傷復發,藉機來這裡的康復中心做理療,表示傷勢深重。
你說怎麼越是劣質的香水越是留香時間詭異,越是殘破的感情越有讓人想要亡羊補牢的衝動。
白若蘭在本市購置了新房,24周歲,已經徹底甩脫了依傍別人的劣勢,轉而利用先天優勢抓住機會。
她打通了男友電話,說了自己父親的病情,對面關心了幾句,問她需要他來嗎,她說不用,來了也幫不上忙,很快他們的話題轉至工作,一板一眼,公事公辦,到了最後說疲了,才甜蜜了兩句,趕忙掛斷了。
白若蘭下意識瞥頭,往對面的理療中心看。
她已經不是在安穩中渴望動盪,在動盪中渴望港灣,永遠不知滿足、不知自己求甚的人了。
可公孫出現還是有點打亂她的陣腳。她極力做出厭惡和仇恨的姿態,是的,她應該要把他從世界裡拉黑的。
再沒有比男人對你說「下賤」更狠的事了,何況還是愛過的人。
確實,上學時候又沒錢又沒愛也沒安全感,很容易動搖,劈腿也覺委屈,明明是世界欠我的,現在不會了,不會被愛被錢被安全感所蠱惑,這些她可以自給自足。
她如是穩了自己的軍心。
公孫和每一個不務正業的富二代一樣,東一榔頭西一拐杖,又忙又閒,他每天都會故意往白若蘭跟前晃悠一圈,但沒有對話,和高中那會一樣,動輒丟個紙團,飛兩本書,擲歪個籃球,和美人來個不經意的對視,長大了,步入社會了,他逗弄白若蘭的伎倆也沒變,以前白若蘭會又煩又心動,現在依舊會。
人是會在同一片河流里溺水的。
我再見到公孫,他已經甩脫了那日酒醉的失意。
嘴角噙賤笑,春風甚得意。
「複合了?」我驚叫!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狗屁。」
「那是?」
公孫像個幼稚鬼,時不時去騷擾一下白若蘭。打翻她清晨買的豆漿,拽她在長長的早餐隊伍里重新排隊,拖延相處時長,對罵幾句。雨天開車接送她回家,被她拒絕,故意駛近濺她一裙擺的泥水,在她惱怒時,趕緊下車道歉,她打車,他一定硬擠到後排,護送她回去。
他幾乎就是硬仗著人家男友不在,死皮賴臉玩轉人姑娘。與沙牧之之流又有何異。
也許他們天生適合這種自賤的刺激。
兩個成熟的社會人,因著那點藕斷絲連的愛和怨,斗得不亦樂乎。我都奇了,以為走向是深情卦的,沒想到往歡喜冤家去了。
「能怎麼辦,我說聚會那天喝多了,我們當時已經分手了,你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不該干涉你,是我嘴欠。」
他必須要為此道歉,必須捅破這層皮,不然他都恨自己。
白若蘭面對遲到的道歉,一臉木然,接著可想而知,公孫清醒時候說出的情話,根本難以入耳。他用痞氣欠揍的外表將內里深情包裝得嚴絲合縫,不露破綻。
語氣我揣摩應該是這樣的,本王給你個機會,賣你個面子,封你為正宮王后,你還不趕緊謝主隆恩?
白若蘭剛被拔了心頭刺,正在涌血,他撒了把欲要複合的紅糖,怪裡怪氣的。
白若蘭被氣笑了,嗔了一記他。
「你以為你是誰?或者說,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心動就會劈腿的人嗎?公孫檐,我長大了,希望你也早點穩重。」
公孫疲憊地醒了醒臉,灌了杯酒,「她說我不愛她。」
「她怎麼說的?」
「你並不愛我,你只是愛演戲,演你自己為是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