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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厚李庸錢穀等一干小輩,在他面前都弱了氣勢。
來到城門前,家梁甩蹬下馬,冷冷地掃視了蘇油身後的群臣,沉聲道:「國主新喪,你們都不戴孝的嗎?」
一句話,便說得蘇油身後群臣全都滿臉羞愧地低下了頭。
蘇油趕緊上前,躬身施禮:「家先生,久違了,這件事是蘇油疏忽,也是要待先生過來商議大事,然後施行,舉孝之事,當依先生所議。」
家梁冷著臉:「幼主呢?」
「在呢在呢……」蘇油一臉的討好:「文殊奴,文殊奴快帶乾順出來給家先生看看。」
文殊奴從暖車中出來,懷中抱著小乾順。
有大宋的肥兒粉,加上蘇油找的幾個奶媽,還有用水果罐頭製作的果泥等輔食,小乾順長得比梁太后親自帶還健壯。
家梁看著文殊奴懷裡健康的小孩,嘆了一口氣,從自己的麻衣上撕下一片,輕輕卡在乾順的虎頭帽子上,表示給秉常掛孝。
之後才後退兩步,對蘇油大禮參拜:「多謝國公,為先王向朝廷求肯,保住了他的王號,又將幼主照應得如此妥帖……家梁,今日降矣!」
「哄——」所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家梁以一人之力,在氣勢上壓過了所有人,憑著的就是對舊主一份忠義之心。
同樣也是這份忠義之心,讓他在確定了夏國繼承者安全健康之後,選擇了順從秉常的遺詔。
至少,所有人都是這樣解讀的,除了兩位影帝。
蘇油大喜,上前親自將家梁扶起來:「太好了,我親自牽馬,便請家先生入城,我給先生安排了接風宴席……」
然而家梁冷冰冰地打斷:「先去先王梓宮吧。」
「啊?這個……」
「不去看看他,我於心不安。」
「好好好,那我們就去梓宮。」
秉常的靈位,就在武英殿側,至少蘇油一點沒有輕慢,完全是按照國王的規格來的。
家梁在靈前恭恭敬敬地敬了香,又酹灑酒水,祭奠了一番。
群臣都遠遠在殿外等候,蘇油也披起了孝服,當任祭主,主持禮儀。
祭祀完畢,家梁站起身來,看著秉常的靈位:「明潤,他其實人不錯,對我也禮敬有加,如果你再不來,我都不知道……」
說完自失一笑:「演了快二十年,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蘇油扶住他的胳膊:「元修大哥,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
家梁唏噓道:「終究君臣一場,先王這個山陵使,我來當吧,算是最後給他送行一場。」
蘇油點頭:「也是應當,陛下有詔,秉常可依國王之禮入葬。」
「不過元昊之流的陵寢,得降。」
家梁問道:「陛下的意思?」
蘇油搖頭:「朝中眾人害怕激起夏人反彈,尚在猶疑,這是我的意思。」
「苦心孤詣二十年,不就是等的這一刻?」家梁笑了:「秉常沒有對我大宋造成過傷害,因此我才有愧疚之心。至於李立遵、元昊、諒祚之輩,降至節度使,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蘇油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還有,因為巢大哥深得夏人擁戴,所以我請示了陛下,這齣戲,咱們還得繼續演下去。」
「你有帶十萬大軍投誠的大功,秉常臨終前又推薦了你與李文釗,依照宋國給夏國降臣的待遇,陛下將封你為涼國公,河西節度使。」
「圖干、野利兩部,可以在居延澤、休屠澤定居。」
「按照慣例,陛下會賜你姓名,姓巢,名谷。」
「部落那邊,先交給國棟和嫂子,你是最了解西夏的人,得與我一起坐鎮興州,這樣處置,元修大哥覺得可以嗎?」
家梁搖頭:「現在最需要的,是安定人心,還有遷移漢人充實各地,否則這些地方,大宋即便是拿下,遲早還要變成別人的。」
蘇油說道:「現在西夏平定,大宋拓地萬里,之前山北四路軍事路的設置,得改為行政路。」
「從地域上分,我覺得大致是河南路,即套內地區;寧夏路,即應理關以東,黃河以西,興慶府加上右廂、白馬、黑山三個原來的軍司;河西路,即應理關以西地區,包括漠北居延澤,元修大哥你看如何?」
家梁說道:「朝廷恩重,家梁無以為報。一個實封節度已經過重,涼國公,能替我推掉,就推掉吧。」
蘇油的意思很清楚,家梁這個河西節度使,跟趙氏宗室的那種節度使完全不一樣,是實際替大宋掌握整個河西走廊,外加如今走廊上兩個巨大綠洲——休屠澤和居延澤的重要任職。
現在的居延澤和後世可不一樣,澤中兩個大湖——東西居延海,光湖水的面積,便各達五百平方公里。
蘇油還想再勸,家梁又說道:「不用勸,還有這個河西節度,不能世襲,我可不想自己的子孫,最後成為割裂華夏的罪人。」
說完橫了蘇油一眼:「那裡接下來就會成為燙手的山芋,青唐、黃頭回鶻、高昌回鶻、韃靼四面包圍,你是想累死我是吧?」
以蘇油幾十年混政壇的經驗,也不禁老臉一紅:「朝中諸公的能力,我實在是不敢相信,不過現在我皇宋新軍的戰力你應當知曉,只要讓大家知道西北的大利,陛下那裡我會去說,一定能給你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