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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又讀至「邪說甚行,使天子不得尊其母」的時候,趙煦嘆氣道:「此言是希圖激怒君主,借力逞私。周秩這般趨操張狂,若置之言職,朝廷還能有安靜之理嗎?」
「他又是誰舉薦的?」
卻是陸佃推薦的,於是朝廷罷周秩知廣德軍,陸佃落龍圖閣待制,知鳳翔。
很快,有人又檢舉陸佃在《神宗實錄》對蘇利涉加以詆毀,坐不實,追貶知河陽軍。
還是平衡之術,去了一個宰執,也揍了台諫屁股一頓。
這些都是朝中各派爭鬥搞出來的小動作,總之最後蘇轍的離去,正好讓圓滿完成宋遼合議的章惇撿了彩頭,趙頊召他入朝,出任右相。
章惇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右相是怎麼來的,真是蘇明潤一口一口奶出來的,在合議一事上什麼都安排好了,只在領功的時候著意推辭,還對趙煦暗示得那麼明顯,這才有了他老章的好事兒。
不過到底是頂了蘇轍的位置,老章還有些不好意思。
蘇油說道:「蔡京搞經濟算是一把好手,但是短板在軍事上。你看最近遼國的大變,簡直是江河日下。這個時候必須得有一個能夠給陛下參詳軍機的宰執,方便決斷。子厚你本就是最適合的人選。」
「不然。」章惇說道:「此人不該是明潤才對?」
蘇油懟他:「你留河北?你懂海軍?何況有你在朝,我這邊也能施展得開。」
章惇問道:「明潤還有什麼交代愚兄的?以你之情智圓融,聽你一言,必有所獲。」
蘇油笑了:「少來,就跟我說子瞻一樣,說了也是白說,你會聽嗎?」
章惇臉紅了一下:「如明潤你建議我注意對宣仁皇后態度一事,愚兄還是聽了的嘛……」
蘇油笑道:「那我就再說一件事吧,兩個言官,一個能用,一個不能用。」
「能用的,上官均;不能用的,楊畏。」
章惇臉上頓時變色。
上官均是超級大清官,大保守派,當年科舉就名動天下。
呂大臨、蘇軾欲以為第一,呂惠卿以其詆毀變法,降為第二。
到現在的上官均已經混成了宰執殺手,王安石、呂惠卿、蔡確、到現在的呂大防、蘇轍,都被他猛烈抨擊過。
他與章惇的政治立場本就不一樣,章惇上台,可以想見上官均會怎麼讓他不痛快。
而楊畏,卻又是另一個極端。
楊畏被趙煦和漏勺安排後,想要復用,於是決定攀附章惇。
章惇有個妻侄叫張擴,楊畏想辦法結交上他,請張擴給章惇轉達自己的意思。
大致是說自己當年度事勢輕重,一心想要讓新黨上台。因而先利用呂大防、蘇轍以逐劉摯、梁燾輩;而後又欲並逐大防及轍,使章學士和曾布成為宰執。
可惜自己的意圖被呂蘇覺察,二人遽罷了自己言職。
在信中,楊畏稱自己「跡在元祐,心在熙豐」,乃「首為公辟路者也。」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舉措
因此章惇其實差不多已經將楊畏視為自己夾袋裡的人,準備此次任相後就予以提拔。
結果蘇油現在這麼一說,讓他頓時感覺不自在。
蘇油看著他呵呵冷笑:「快意事不做也罷,這話當年誰跟先帝說的?現在輪到自己,卻又準備快意上了?哦原來子厚你的要求都是拿來約束別人的……」
章惇頓時又臊了個老紅臉:「明潤這是說哪裡話來,上官均之輩迂鈍僵腐,未足與言,我不是覺得與之解釋,反倒是浪費時間嘛。」
「這點時間浪費得起。總比挨彈劾後上章自辯容易。」蘇油毫不掩飾自己對楊畏惡感:「上官均只是一個例子,別想著天下人都該跟你一條心。此老乃正直之輩,平時也就是就事論事而已,比某些陽奉陰違的三面人好多了。」
「多容異議,少作自在,調和鼎鼐,本就是宰執分內之功夫。」
「如若不信,我們不妨打個賭,如果子厚入京,楊畏不在你面前說呂大防的壞話,那我由得你任命他。」
「要是他接下來在你面前指斥呂大防,呵呵呵,子厚啊,你可長點心吧……」
己未,章惇赴召,出任右相。
蔡卞訪兄第,見畏書信,語中多斥大防。
蔡卞嘆曰:「楊君於熙豐、元祐、紹述,立場皆異。前日諂事呂相公,詆毀劉摯,亦如今日見兄也。」
「蓋三變之才,楊柳之姿哉?」
大宋之前有個柳三變,但人家那是文學風格的變化,而楊三變老兄,卻是政治立場的變化。
於是「惇為之絕倒,方悟司徒之語,卒不用」。
戊子,詔翰林學士兼侍講蔡卞充國史院修撰兼知院事。
章惇上表,提出多項舉措。
其一,兩稅分流之後,地方錢糧豐裕,請各地免役錢減收三分,余從地稅調撥。
中央對地方的溫水煮青蛙行動,開始了。
其二,請復青苗錢,然給散本錢,不限多寡,各從人願,仍勿推賞,且只收一分息。
因其出息至寡,則可以抑兼併之家,賞既不行,則可以絕邀功之吏。
不過這一條註定推行起來註定不太容易,因為不會有官員願意作為。
不過如此不作為,至少也比瞎作為強。
其三,重置市易務,規定商販向市易務購買貨物一律用現錢交易,市易務收利不得過二分,但也不許賒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