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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端了兩杯熱薑茶過來:「陛下,國公這是國夫人交代的,巡堤下來,要換上乾爽衣裳,飲一杯熱薑茶。」
蘇油接過,老實喝了。
趙頊想了一下,也捧起來,喝了一口,感覺還不錯,然後雙手捧著杯子:「章惇他們呢?」
蘇油說道:「都有一攤子事情,蔡參政在聯絡中書,將給各路行政官員的指令頒布下去,主要是接收和準備物資,組織人力,安排救援部隊等事宜;」
「我怕光下命令不行,便讓章惇沿河巡按,嚴加督查去了。」
「薛副使正在調集舟船,南海綱運的漕船入京,耽誤了一個月的糧食在陳留,我們準備讓這些船利用回程,帶上京中藥物,然後經過陳留的時候,正好再帶上這批糧食,一道運往鄆州,作為抗災和災後救濟的準備。」
「孫副使在統籌京中廂軍輪流上堤守護的事宜。」
「晁補之會騎自行車,現在就在三司,中書,樞密院來回跑,文書工作也是他在負責。」
「我和蔡元長輪流坐陣,我不在的時候,這裡就是元長掌總。」
「軍機處的日常工作,我們也儘量不拉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趙頊噓了一口氣:「朕在宮中,都不知道你們這麼辛苦。聽說呂公著將開封府都戒嚴了,特意過來看看。」
蘇油躬身道:「這些都是臣等分內之事,讓陛下關切,臣等惶恐。好在如今事態都還可控,陛下當鎮之以靜,給臣工和百姓們信心。」
趙頊說道:「那我需要請太后還宮嗎?」
蘇油說道:「這個暫時倒也不用,不過對外可以宣傳,太后在開寶寺,是為河北百姓祈福。」
趙頊喟然長嘆:「河北啊……河北……」
「陛下。」蘇油拱手:「人事我們已經盡了,剩下的,只看天意如何。」
「就這樣坐等?」
「洪峰已經過了開封,下游濮陽能不能扛住,九個時辰後便見分曉……現在……我們真的只有等了。」
趙頊站起身來,在廳中踱了幾步,最後站在廳中那幅巨大的地圖前,看著河北地圖上的黃河和虛線標示的故道:「那朕從現在起,也吃住在軍機處,朕和你們,一起等!」
……
數日之前。
昏黃的河水,攜裹著上游的泥沙,樹木,偶爾還有人畜的屍體,從澶州城邊的大堤邊滾滾東下。
這裡是當年宋遼兩國澶淵之盟所在地,如今卻成了黃河大堤最危急的地方。
內黃,商胡,兩處大危機經過都水司和河渠司一年來不遺餘力的瘋狂趕工,連續扛過了三次洪峰,經受住了考驗。
然而在澶州這個本來不該出現問題的地方,現在卻出現了問題!
地方官員聯手豪強侵吞了救災物資,讓趕赴到這裡的童貫三千新軍,無物可用!
童貫是宦官,地方官員還集結成一股力量,和童貫相對抗,對救災工作消極怠工,連組織百姓遷移到安全地帶都不願意,還煽動百姓對新軍的恐慌情緒,給救災工作人為製造障礙。
童貫也沒時間和官員們扯皮,好在新軍還自帶了一批麻袋,於是一邊自己組織新軍戰士們展開救災工作,一邊向濮陽的友軍求助。
官府,指望不上了!
戰士們心裡的情緒很大,幾個隊正跟童貫請命,這幫子貪官和他們手下那幫州軍,老子們出動三百人,空手都能拿下,都衛,干不干?
童貫腮幫子咬的一鼓一鼓的,連同稀疏的鬍鬚都在抖動:「現在還是扯這些爛皮的時候?陛下給我們的任務是什麼?都忘了?!」
一名隊正喊道:「都衛,弟兄們手裡都沒材料了啊,沙袋也眼看就要用完了!」
童貫問道:「上游消息過來了嗎?」
隊正哽咽著道:「過來了……第四次洪峰馬上就過來了,比前三次都要大!」
打撈隊的一名成員恨恨地喊道:「這幫狗日的官吏豪強!連舟船都不給咱們!」
童貫陰森森地說道:「他們在等著決堤,好彌滅自己的罪證,再將罪過推給河渠司和都水司呢!這幫子官,已經黑到了骨頭裡邊了!」
隊正說道:「他們就不怕陛下開罪?」
「開罪?」童貫冷笑道:「河堤決了,陛下首先開罪的是我們,是少保!到時候泛區需要安撫,還不是得繼續用這班子狗官和豪強?」
就在這時,一幫子百姓挑著擔子,背著背簍奔過來堤上,為首一名老漢高聲喊道:「軍爺,軍爺們還好吧?咱們給你們幫手來了!」
童貫迎了上去:「老人家你們來幹啥?不是叫你們趕緊撤離嗎?」
老漢將籮筐卸下:「筐裡邊有黍餅,粗糙了些,軍爺們莫要嫌棄。這麼幾天莊漢算是看明白了,那幫狗官根本就沒打算管我們的死活!」
「反倒是軍爺們在築堤抗洪,秋毫無犯,之前那些,都是狗官們在瞎說!」
童貫大喜:「吃的先不說,現在土石木料等物資急缺,最大的洪峰馬上就到,鄉親們有辦法嗎?」
老漢扭頭,不舍地看著堤下的田地和遠處的村子,最後還是一跺腳:「拆房吧!」
人群中一個漢子喊道:「爹!」
「鬧什麼鬧?」老漢杵著扁擔:「忘了七年前那場大水了?大堤保不住,村子就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