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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貴國也用不著買圖紙,還是買實物好些。」
說完將手裡邊的冊子大約翻了一遍,搖頭道:「不知遼國陛下有沒有跟牛地官交代,想要裡邊的那幾樣?依我看,貴朝怕是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我隨便給你說幾樣的價格吧,比如這個鐵廠,日產萬斤,五十萬貫買設備差不多。」
「還有這個,夔州型縱帆船,適合近海航行的,不是鐵龍骨的兩萬貫一艘,鐵龍骨的得四萬貫。」
「鑄幣廠就是個荒唐建議,那東西需要高端的機械,比工具機還貴,一台造幣機就得十萬貫。」
「印鈔廠就更誇張了,涉及油墨、製版、噴膠、精確套印,那機器只怕每次印刷時的換色調試你們都搞不來,而且裡邊的專利項目,嘖嘖嘖……」
「這個車輛廠更不現實,你們除了皮革,其它全部工件都得從我朝購入,否則你們自己生產的輪子怕都用不了多久。」
「但是要全部購入,那卻不如買整車划算了。」
「哈?還有軍器?」
蘇油一副改革開放初期來中國投資的外商那種可惡嘴臉,將冊子丟了回去:「這是室尚書的提議吧?這可也太不切實際了,牛地官,你是不是在朝中得罪了什麼人啊?」
牛溫舒面色慘白,他是真不知道這些東西如此昂貴,而且很多東西是成套的,要買就得買一堆。
蘇油繼續說道:「而且還有一個對地官來說非常壞的消息,陛下即位之後,推恩宗室權貴,將四通的產業分解,現在都到了各家手裡,成了各家自己的產業。」
「別說我,就連陛下都不好干涉。而且專利法規定,即便是天家想要專利授權,都必須支付授權費用。」
「想要這些東西,需要地官去行會,跟他們一家一家慢慢談。他們願不願意賣給你,那是純粹的商務,得看地官你的口才,還有錢財。」
牛溫舒臉色更白了。
蘇油嘆了口氣:「說句實話,那冊子裡邊的東西,只有醫術與成藥一項,我還能給尚書你想想辦法,畢竟大宋最大的藥局在天師府、相國寺、御藥局,還有我家也開著個小醫院。」
「張天師是我義兄,我夫人在大宋醫學界也算有幾分影響,別的……如今是真幫不上忙嘍……」
醫術,牛溫舒現在比吃了成藥還苦,蘇司徒太精了。
藥材基本上都是大宋本地的產物,如果大宋禁運,就算遼人學會醫術又如何?無藥可用一樣的然並卵。
所有東西遼國都沒有,價格全憑宋人自己定,而且聽著這架勢,那些產業都捏在宗室勛貴的手裡,那和遼國權貴跑不了一個德性。
在大宋自己都沒有市場飽和,勛貴銷路不愁的情況下,指望他們能對遼國發善心,怕是想多了。
比如夔州型縱帆船,自發現東勝州之後,大宋各大造船廠的訂單立馬排到了五年之後,遼國還能指望得上?
蘇油將這些道理都跟牛溫舒講過後,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地官的仕途也到了關鍵時期了吧?」
六部尚書的下一步就是成為朝廷核心,對於遼國來說,那就是參知政事、三司使、樞密使。
不過要是差遣沒辦好,那就是外放知州。
牛溫舒很尷尬,蘇油的意思,就是說他這次麻煩了。
不過蘇家人的厲害牛溫舒是早有耳聞的,突然福至心靈,拱手道:「司徒可有教誨?」
蘇油笑了:「教誨談不上,貴朝室尚書忠純之心是可敬的,但是他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就是不考慮國情,不顧慮全局,指望一口氣就吃成個胖子。」
「遼國連年遭遇災荒,缺的是什麼?是糧食!是保證糧食供給的農田!是讓荒野變做農田,讓農田不受天災的水利!」
「不先解決吃不吃得飽飯的問題,卻想要搞海貿?搞加工業?」
「其實室尚書之論很好反駁,地官完全可以給貴朝陛下去信,就問一句,這些東西就算貴朝拿到手,就算生產出產品,賣!給!誰?」
「聽說貴朝皇帝有旨意,輸糧兩千石就能獲官,要是地官能夠讓遼國得田萬頃,畝產兩石,那貴朝陛下,當以何職相酬?」
「工商工商,兩者必不可分,工就相當於耕作,商就相當於收穫運輸。」
「商不起來,光興工有何用?商品不賣出去,就產生不了利潤,還不是相當於糧食最後全爛在了地里?」
「而農業卻不一樣,沒有這個過程,貴國本來就缺糧食,多少都不夠。」
「牛地官,我覺得你最好再與貴朝陛下通通氣,貴國的根本問題,是農業問題,而不是工商的問題。」
「不解決根本問題,卻狂攀枝節,費力不說,還難以收到效果,更可怕的,甚至會反過來危害根本!」
「牛地官別和室尚書那樣,被大宋這麼多機械海船蒙蔽了眼睛,室尚書可能不知道的是,大宋如今每年供輸汴京的糧食,已經從三百萬石增加到了一千萬石!」
「這才是根本,在大宋,是能夠支持工商發展,讓工商為大宋錦上添花的根本。」
「在遼國,則是能夠使貴朝百姓擺脫飢餓,解決溫飽的根本!」
「而以我宋朝太皇太后和陛下的仁慈,如果在這方面提出要求,反倒是容易得到首肯,而這些技術對於貴朝來說,並不難轉化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