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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癸丑,路內諸主官都齊聚大名。
理論上知州知府擅自離開駐地也是違規,不過這次是接到上級命令,因此不在此例,過年前上官有召,這就是要提前安排布置明年的大事。
蘇使相跟別的官員不一樣,從來不收賄賂,不吃剋扣,不用公使錢,還是大宋出了名的送財童子。
因此這就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知州們都是駕著車拉著船興沖沖地來的,準備連開會帶置辦大名府年貨一起了。
果然,等眾人一進節度府,被引到偏廳就坐,蘇財神的氣局就體現出來了。
桌上擺放著一部蠟刻印刷的資料《河北四路振興綱要》,一本羊皮封面的石紙筆記本,兩支至今都還得稱為稀罕物件的自來水鋼筆,賽露絡做的筆殼,一支暖色調,一支冷色調,對應桌上一紅一藍兩瓶墨水。
有好奇的知州就打開了那部綱要,寫得清晰明白,還是蘇油的老一套,包括了現狀、調研數據、分析、需求、展望、目標、預算、工期、產能等一系列的東西。
裡邊還細化到了各州的事務,總之就是依靠河北四路發展銀行貸款優勢和朝廷給予的政策扶持,利用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和交通運輸優勢,大力發展工、礦、鹽、鐵、農、牧、漁、商,將大名府路建設成為能夠獨立支持三路前線的北方大基地。
待到眾人都到齊了,王寀才入內室,將蘇油請了出來。
知州們多數都沒有見過這個大宋名臣,按道理司徒召見官員應該在三個月前,結果這娃一到大名府就跑下去搞基層調研,活活拖到了今天。
如今見到蘇油,官員們都是暗自道一聲慚愧,一把年紀,跟眼前這位相比,還真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還有一個月,蘇油才過四十三歲的生日。
現在的蘇油,丰神俊朗,身上融合了頂級官僚和頂級學者的氣質,正是一個男人最精彩的年歲。
頭戴烏紗幞頭,身著大宋一品官員的紫色官常服,腳蹬皂靴,腰環玉帶,身側掛著金魚袋。
宋代官員的服飾都是官給面料,自己製作,蘇油的官常服內是毛絨內衣,羽絨馬甲和羽絨褲,輕便而不顯臃腫,邁著輕快的步子進來,與一干穿著臃腫的同僚相比,顯得簡潔清朗,俊逸瀟灑,還有幾分精明強幹。
官員們趕緊圍過來恭維。
蘇油倒是和藹,跟所有人都打過招呼,這才坐到主位,請大家也都坐了,才開口道:「太皇太后和陛下托以河北之重,蘇油不敢不先顧及政務調研,方才與諸位同僚見面。」
「所幸這三個月考察沒有白干,對於如何振興河北,大致心裡也有數了,這才敢拿著《綱要》,召各位前來商議討教。」
「耽誤了這麼久,桌上的兩支鋼筆,還有墨水筆記本,就算是蘇油給大家道歉的意思了。」
下邊眾人連稱不敢,這份見面禮可不一般。
蘇油繼續說道:「就請大家打開《綱要》,對我們接下來幾年要做的事情,心裡先得有個譜。時間很緊,大家事務也多,因此只能抽年前這稍微空閒的日子,讓大家來坐一坐,我給大家講解其中的內容。」
「我估摸著得三天時間才能講完,講完之後,大家一起討論,回去之後還要給下屬宣講,對於如何為圍繞這個綱要,繁榮各自的治下,大家都要想想辦法,出出主意,結合自己治郡的情況,也拿出一個計劃來,供我參考參考。大家覺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就看在兩支鋼筆的份上都得說好。
蘇油取過自己案頭的綱要,打開鋼筆:「那我們就抓緊時間。」
《綱要》講解用了三日時間,中間還有討論,蘇油一一解答了知州們提出的問題,讓知州們見識了什麼叫做能吏。
蘇油比他們還了解他們治下的州郡,甚至似乎已經對他們所提出的問題早已經思索好了答案,這一點讓所有官員都是佩服不已。
到第三天下午,大家已經提不出什麼問題來了,等蘇油再次坐到講台上的時候,身邊還多了幾個年輕人。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本末
蘇油入座後說道:「前兩天和今天說的那些,大家都清楚了吧?」
眾人都表示完全理解了,蘇油這才又道:「清楚了就好,但是我要跟大家說的是,如果有件事情不解決,前兩天所說的那些,一件都別想做好。」
這兩天蘇油給大家加油鼓勁,猛畫藍圖,讓大家看到了未來河北的機會和自己任上即將創下的政績。
之前陛下撥給司徒的一千五百萬貫河北發展基金,司徒真是準備要大用,這裡邊蘊含著多少利益,一本綱要裡邊幾乎講得清清楚楚。
現在蘇油突然變了口風,卻讓眾人都不禁納悶起來。
卻聽蘇油說道:「這件事情,就是吏治。」
「吏治不清,一切展布都是空談,有害群之馬在我們地方主官裡邊,這個計劃,只能淪為他們殘民害政,中飽私囊的工具。」
眾人都是心中一緊,啥意思?司徒這是不放心咱們?
蘇油神色沉重,從皮包里取出一份急報:「昨夜,博州、博平縣、高唐縣三地官府,同時發生火災,火災地點,都是保管帳簿的帳房。」
「匡太守,給個解釋吧。」
匡師古站了起來,身上一身陳舊的官袍,靴子上還打著補丁,顫巍巍地說道:「治下不嚴,出了這等意外,下官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