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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傷筋動骨,不能過度擴大打擊面和增加打擊力度,要注意收著點。
可是等到三人到了河東,見到滿目瘡痍的景象,不由得義憤填膺。
老農攀著劉正夫的馬韁哭喊:「朝廷屢降申斥,要顧念我們,可救災的糧食在哪裡?在哪裡?」
畢仲游坐鎮太原,調閱刑檔,發現河東路諸處牢獄都裝滿了人,裡邊多是因飢餓而流離就食的災民。
御史呂陶按視常平,卻發現一路的帳冊盡皆完善,抽檢倉庫,各地常平倉除去救災的那部分,也算是充實,帳面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帳面再怎麼紮實,也和河東路的實情明顯不符,很明顯,救災糧莫名其妙地沒了去向!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韓縝
三人都是心細如髮,不憚面子的人,明面上和河東路官場虛與委蛇,實際上輪番出動暗訪,搜集資料證據。
各州府常平倉帳目數字非常龐大,這兩年進出又非常頻繁,然而終究瞞不過如今大宋的人形計算機之一的畢仲游。
畢仲游重新翻看了呂陶收集起來的河東路常平帳冊,從中發現了幾個州府常平倉之間糧食往來的蛛絲馬跡。
最終抽絲剝繭,一張私吞常平倉儲糧的龐大網絡和走私分銷線路,展示在了三人的面前。
但是雖然拿到了真相,幾人一點輕鬆不起來。
黃圖祿、華中佑都曾是韓縝門客,史文韜曾經是韓縝的馬夫,從軍後也立過不少軍功。
韓縝是新黨旗幟,如今以宰執之位優退,就在太原。
門第煊赫,雖然已經致仕,然「以故相在太原,按視如列郡」。
投鼠忌器,證據必須要拿捏得鐵實才行。
三人剛到河東的時候,貪官們收斂了一陣,發現三人就開始裝模作樣收集帳冊搞了一陣,之後沒發現問題,便將帳冊發回,從此每日裡就是奉陪韓縝,吟詩作賦無所事事,終於忍不住再次出手了。
今天就是收網的時刻,秋收在即,太原府常平倉糧食最近異常調動,被畢仲游安排守在倉外的手下察覺。
而官府公文上,這些糧食先是由黃圖祿上報,作為賑災糧出庫。
之後,糧食被調入了當地大糧商孫家糧店,大部分被用甘薯和玉黍替換。
甘薯和玉黍這兩種糧食,還沒有被朝廷納入征糧的品種,進行大額貿易頗為不便。
經此一換,孫家糧店便將此次的救災糧一半以上換到了手中。
接著就是以此為本,從祈州常平倉將糧食調出來走私,而孫家糧庫的存糧,則作為第二年祈州常平上繳的庫務,重新填回太原府常平倉中。
中間還有個以舊換新的過程。
而黃圖祿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他打通的這條走私通道,在華中佑那裡,又不僅僅是走私糧食那麼簡單。
除了太原府常平倉這一部分,還有華中佑自己控制的祈州常平倉的部分,還有大量的大宋產品,甚至勾結了陽武寨知寨史文韜,走私物品中包括了大宋優質的皮革、藥品、甚至是軍器!
陽武寨的軍器報損額度遠超宋遼邊境其餘寨堡,畢仲游一眼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應當說大宋的官場還是比較清廉,從幾個官員拙劣的走私手法也能看出些端倪,業務不夠熟練,調查起來並不困難。
但是關鍵證據,被黃圖祿轉交給了自己的侄兒黃世成,而黃世成如今又是韓府的管家,因此走私帳簿,如今卻在韓縝的府內。
劉正夫來到畢仲游身邊坐下,招呼旗亭主人來了碗茶:「太后降旨給四路都轉運司沈括,許檢察司支持我們。」
畢仲游點頭:「那就準備收網。」
劉正夫說道:「兩個麻煩,一是陽武寨在邊境,史文韜搞不好會投遼;而是韓公府邸我們不好派人搜查,走私證據拿不確實的話,處理的最多就是些小魚小蝦。」
畢仲游站起身來:「我們要的是還河東路一個清平,人不是重點,不過能做到全勝,自然也要爭取。」
「陽武寨那邊交給呂御史,韓公那裡交給我,常平倉這裡,便交給仲直了。」
劉正夫點頭:「提刑自去,你那裡卻是至難。」
畢仲游笑道:「吾已有妙計,順便試試韓公是否有瓜葛。」
……
來到韓縝府上,韓縝正在聽妓班排樂,見到僕人帶著畢仲游過來便招手:「公叔且來聽聽,這大蘇的詞作,怎麼排進曲中,聽起來這麼彆扭。」
畢仲游跟韓縝問候了安泰,笑道:「相爺倒是好雅興,看他們的樂器,卻是用的十二平均律新格?」
韓縝笑道:「說來慚愧,本來是陶冶性情,試試新樂,結果詞不入格,這就較上勁了。」
畢仲游拱手笑道:「夫子也自稱平生三不如人,弈棋,飲酒,唱曲。夫子詞近於詩,不注重聲腔,本就是取題格抒胸臆耳,以曲按之,多有不諧。」
「不過京中張七郎家夫人綠箬是當世妙手,倒是揣度出夫子《明月幾時有》一曲,極盡佳妙。」
「哦?」韓縝大喜:「公叔可會按此曲?」
畢仲游笑道:「此曲需以鋼琴和弦所奏方為大雅,不過用新法瑤琴減些聲部,勉強亦能成之,那仲游就獻醜了。」
取來瑤琴,畢仲游撥弄起琴曲,果然如朗月出雲間,清光照澄澈,韓維不由得用腰間玉環輕扣犀帯翹腳上的金蟬,吟唱起蘇軾的《水調歌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