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頁
草原上的土城連護城河都沒有,巢車輕鬆地推到了坡下,開始慢慢朝坡上爬去。
大隊遼軍跟在巢車後邊,巢車裡還躲著一百甲士,他們是先登選鋒。
城頭上出現了一支軍隊,在一名身著熊皮襖的壯士大呼聲中組織防禦。
無數箭支從城頭飛下,但是已經對遼人造不成什麼威脅。
「轟隆!」巢車終於靠上了城牆,作為登梯的大松木直接將城頭頂出一個豁口,遼國勇士從車下冒出頭來,朝城頭奔去。
城頭那名熊皮襖的壯士揮舞著戰刀,與當先的前鋒鏖戰起來。
居高臨下,壯士武力也非凡,一時間遼人的攻勢竟然受了挫折。
趙孝奕問身邊觀戰的阿骨打:「張節度是不是送過你一張寶弓?」
阿骨打點頭:「是!」
趙孝奕鞭稍一指城頭:「能不能射到那人?」
「看我的!」阿骨打從鞍旁取下大弓,又一臉肉痛地抽出一支粉色箭羽的重箭,滿引如懷中抱月,接著釋放弓弦。
「嗡——」弓弦發出巨大的切割空氣的聲響,一點流星從遼軍陣營帥旗之處高高飛起,然後向著嘉欽城頭落下。
城頭上的嘉欽頭人正在號呼酣戰,身邊已經劈翻了四五個皮室武士,就在他剛剛又劈翻一名武士的時候,一支從天而降的重箭,狠狠地扎進他的右頸窩,再從左背冒出了箭尖!
壯士的動作猛然停頓了,艱難地看向這邊,似乎要見識一下遼營里這名高手的模樣,然後才不甘地撲倒在地。
「好!」趙孝奕看得血脈賁張:「阿骨打,好神射!」
「阿骨打!阿骨打!阿骨打!」遼人崇尚勇武,被這近兩百步的神射激發起了崇拜之情,不由得高呼起神箭手的名字。
城頭上的皮室軍更是被這一箭徹底激發起了烈性,轉眼衝上城頭。
等到中軍移到嘉欽城下時,戰局已然大定。
黑色皮甲的宮帳武士在城頭和城門舉著武器歡呼,迎接耶律延禧入城。
城中四處都是血污,遊牧民族戰法殘酷,韃靼人不如漢人那般有價值,還可以趕到頭下軍州去種地,基本上凡是敢於固城自守的抵抗力量,城破之後就是丁壯屠戮,女人散與戰士,小孩子養成奴隸。
不少半大孩子被拖到大車邊上,凡是高過大車車輪的,緊跟著就是一刀。
俘虜也兇悍,似乎早就知道這是鐵律,沒有抱著活命的心思,用韃靼語呼喝痛罵,不過不是對耶律延禧,而是對耶律延禧身側以為面色陰沉的韃靼人。
趙孝奕落在後面,小聲問王經:「相公,這是咋回事兒?」
王經看著前面戴著韃靼大皮帽子的身影冷笑:「嘉欽部也是准部的一個小部落,如果這一戰是瑪古蘇打的,那他就是一統准部的第一人,在部族中的聲望會更加崇高。」
「但是我大遼會容他得逞?因此最後一戰燕王親自動手,那些韃靼人現在在痛罵瑪古蘇是叛賊,引外族人屠滅自己人,不是英雄好漢。」
趙孝奕有些明白遼國北面這些遊牧民族的生態跟作風了,那就是一族人你打我我打你都是常態,最終能夠打贏的還是大英雄。
但是如果引外族相幫,就算獲勝都不是好漢,就如女直部的劾里缽,因為投遼造成生女直內部叛亂迭起,最後還是靠著對抗遼人,爭取到權益,最終才重新收穫了生女直內部的人心。
趙孝奕問道:「聽說韃靼人有個風俗,如果不是戰時,即便是與仇家相遇,都可以放心投宿,主人照樣會獻上酒肉,而客人也會飲食無疑?」
王經點頭:「是,這是草原上的規矩,如果這最後的規矩都要破壞,那草原就真成了阿鼻地獄了……」
趙孝奕笑道:「不意晉羊叔子之風,能夠復見於漠北,當真成了禮失求諸野了。」
王經看著一地屍首,搖頭道:「這種話,跟高過車輪的嘉欽部男丁,可說不著。」
就在這時,卻見瑪古蘇一聲暴喝,將頭上皮帽子一揭,拔出彎刀對準阿骨打,嘰里咕嚕地怒吼起來。
「這又是在鬧哪樣?」在皇位繼承人面前說拔刀就拔刀,趙孝奕也不禁感到蠻夷當真是太不通禮儀了,一邊問王經,一邊悄悄將右手伸入錦袍之內。
耶律延禧將手一揮,武士們立即將瑪古蘇圍了起來,將手裡的長矛對準了他。
外圍瑪古蘇的准部手下一見,也不由得鼓譟了起來。
王經冷笑道:「俘虜們罵他不是好漢,說頭人不是他殺的,他們永遠不服,哪怕去了長生天那裡,都要控訴。」
「所以瑪古蘇提出和阿骨打決鬥,阿骨打殺了嘉欽頭人答古,只要瑪古蘇贏了阿骨打,嘉欽部和准部自然無人不服。」
趙孝奕看著耶律延禧,將手臂又拿了出來:「那這場決鬥就打不起來哩。」
王經笑道:「那是自然。」
果然就見耶律延禧對著瑪古蘇怒斥了幾句,瑪古蘇面露懼色,然而還是還了句嘴。
耶律延禧臉現怒色,然而還是忍耐住了,轉頭對阿骨打說了幾句,阿骨打大聲申辯,卻被身邊的劾里缽劈手奪過寶弓,將之獻給了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這才開心起來,又對劾里缽與阿骨打撫慰了幾句,縱馬向城內奔去。
王經說道:「瑪古蘇說阿骨打是倚仗了器械之利,燕王便收了阿骨打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