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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嘉彥對這項家族與皇室的聯姻舉動倒是並沒有什麼反感的地方,因為他的興趣在歷史、考古、文字學,能夠因尚公主而遠離宦海的政治翻覆,專心學問,反而覺得不錯。
長公主笑道:「淑壽妹妹在閨中的時候,可是個有主見的,即便太后都拗使她不得。」
「平日裡喜好素淨,有一年宮中元夜,太后說了一句要大家穿著體面些,姐妹們都認真打扮,就她還是老樣子。」
「這下可出了格了,太后見到便問,不是要你體面些嗎?」
「淑壽反問:今年學完了韓、魯、齊三家詩,難道還不夠體面嗎?」
「你說她是不是倔拗?」
高滔滔雖然也有一定的文學修養,但是也到不了這份上,因此非常高興,那一年特別多給了淑壽公主一些賞賜。
不過舒國長公主卻多了個心眼。這韓、魯、齊三家詩,乃是西漢初期的時候,燕人韓嬰、魯人申公、齊人轅固講解《詩經》的三個流派,其中《魯詩》流傳最廣,然而到了西晉就佚失了。
妹妹從哪裡得來的《魯詩》?
叫人偷偷一查,原來是韓嘉彥在可貞堂偶然翻得了《魯詩》遺本,正好自家妹子也在可貞堂借閱有關《詩經》的書籍,遇到正在翻刻《魯詩》的韓嘉彥,大喜過望,主動出手幫忙。
這事情要細說起來,其實還有古文經與今文經的鬥爭衝突在裡邊。
三家詩都是今文經,漢儒解讀《詩經》,往往一字千言,認為其中蘊含著無數隱晦的大道理大思路大原則大暗示,甚至從訓詁淪於神怪迷信亦有之。
蘇油則繼承了宋儒的懷疑和復古思潮,認為應當從《詩經》的原意內容去著手,所謂「思無邪」。
當然,就算是古文派,對於今文派也要研究,而且還要研究得很透徹才行。
假設,不管最終被論證為真或為假,都是有其價值的,這,卻又是理學一門的觀點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理由
未出閣的公主偷偷跟男子一起錄書,這事情要是被有心人宣揚,搞不好會被弄成皇室醜聞,長公主便悄悄稟告了高滔滔。
沒過多久,淑壽公主就下嫁了韓嘉彥,直到洞房花燭那一刻,兩人才知道自己娶的嫁的,卻是故人。
事後自然鶼鰈情深,因為韓嘉彥在司馬光的商周文字考義局搞研究工作,高滔滔甚至特許淑壽公主隨夫君一起前往洛陽,在大宋公主裡邊,算是獨一份。
今年韓嘉彥要進京匯報商周文字考義局的工作進展,趙頊命淑壽公主一同返京歸寧。
韓嘉彥是蘇油在相州認下的學生,因此有了蘇小妹關於交情這一說。
長公主對小妹說道:「所以哪裡需要什麼大禮,幾部孤本書籍你蘇家找不出來?走吧,我們入內細說。」
待到進了內室,長公主拉著小妹坐在榻邊,低聲道:「曹王請外了,這次理由充分,陛下准了。太后那裡,也說不出什麼來。」
小妹說道:「那雍王可算是鼓掌難鳴了。」
長公主嘆了口氣:「只希望我那二皇兄知難而退,皇帝哥哥,以前對他太寬容了,今年陛下數次不豫,也真是讓人揪心。」
小妹低聲說道:「哥哥說陛下自有子嗣,郡王聰睿好學,雖然年幼,卻已有明君之相。」
「不過二王出外,阻力主要在太后那裡,怎麼說動太后她老人家看明形勢才好。」
長公主說道:「卻難,太后一向對二王寵溺,華夏史冊之上,幾曾有王爺到了年歲二十餘年還不出外的道理。大宋如今繁華若是,已有貞觀,開元之相,豈可因此細故……」
小妹拉著長公主的手:「若太后可以理動,也等不到今日了,姐姐千萬不要貿然直諫,我們再想想辦法吧……」
……
雍王府邸,趙顥正在聽王傅鄭雍給幾個王子講解《論語》。
他的心思其實很多人都明白,就是既不貿然出頭,但也不拒絕機會。
那個位置,他一直在盯著。
王安石變法的第五年,天下沸怨,當時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在陛下面前哭訴安石相公亂天下法度,其實自己也出了不少力氣。
還有宣德門王安石馬匹僕從挨打事件,也有他的影子。
不過兩宮太后哭訴的那次,被趙頊視為巨大威脅,直問是不是讓給你來?讓他趕緊謝罪。
而宣德門那次衝突,卻被蘇油化解,甚至不惜冒著開封府尹職務被奪的政治風險,各打五十大板,給趙頊和王安石保住了體面。
不過那一次到底天從人願,鄭俠一道《流民圖》,還是讓拗相公下了野。
然而預料之外的政局翻覆卻並沒有到來,皇兄不但將改革堅持了下去,反而因此獨攬大權,局面更是越來越好。
王安石下野的那一年,竟然成了大宋國勢的拐點。
從那以後,皇兄拎著王安石留給他的罐子,在裡邊煉起了新藥。
兩浙南海,堪稱神來之筆。
兩處地方對大宋巨大的財政貢獻,足以讓朝臣們選擇性地忘掉陝西河北的糜爛。
而等到大家為兩處的巨大成就歡呼的時候,皇兄卻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河北和陝西的布置。
河北倚仗海運,得到了巨大的財力支持,將艱難的局面生生扭轉了過來,進入了溫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