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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一艘小舟撐了過來,劃開垃圾草木,幾個壯丁趕到,接住艄公丟過來的繩索,將小舟拖到堤邊。
將船上的人扶下來,一個扎著紅布頭巾的隊正說道:「先去土地廟,那裡有人接濟你們。」
獲救的一家人還要感謝,隊正早帶著手下壯丁跑遠了。
剛剛救援船的船頭,已經高過了大堤,王克臣看著這樣的場景,眼光閃爍,轉頭問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轉般倉那邊打過招呼了?」
年輕人擔心地看著堤下上漲的湖水,臉色有些發白:「父親放心,倉儲都在高處,大使們已經按預案在走了。」
王克臣嘆了一口氣:「舒兒,怕不怕死?」
年輕人躬身:「兒子……豈敢,只是擔心父親。鄆州城可以沒有我,卻不能沒有父親。兒子想請父親上城頭,這裡留給……留給兒子就好。」
王克臣斜了他一眼:「等你中了進士,陛下選你入官,錘鍊數年爬到知州的位置上,再說這話不遲。」
「轉般倉那邊我不放心,你持我印信,去那裡壓陣吧。」
王舒知道這是父親是想將自己從大堤上支開,不要父子一起沒在鄆州城下,不由得有些哽咽:「兒子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陪著你老人家。」
王克臣眼中淚光閃動:「我們家本是勛戚,自曾祖母下嫁王家,到汝父這裡,才發奮重列文資。」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要有走這條路的樣子,也罷!」
「剛剛為父心念游移,終是修身未足之故。」
「今日我們便效蘇皇城父子,與城共存亡,盡力謀忠吧。」
王舒臉色更白了,但是還是躬身一禮:「兒子謹遵大人之命。」
就在這時,湖面的水平線上,出現了一些小點,王克臣眯著眼睛:「兒啦,為父眼花了,那是什麼?」
王舒抬起頭來:「那是……船?」
城頭上已經響起了歡呼之聲:「太守!船隊!陛下發來的漕運船隊!」
如今正是自西向東的正風,船行極速,很快,王克臣也看清了,那是一支有上百艘大船的船隊!
王克臣站起身來:「陛下沒有忘記我們!他派船隊救助我們來了!」
堤上堤下,城上城下,所有軍民都歡呼了起來:「陛下救我們來了!」
……
《蜀中雜記》:
元豐三年,河水暴興,都水監判宋用臣、竇仕上奏,孫村、曹村,二埽必決。
皇家理工學院山長,同知太常禮院,判司天監,龍圖閣侍制陳昭明,開漢武宣房,以瓠子分水,巨野梁山蓄洪,以為緩計。
先克臣按東平,亟築堤城下。
或曰:「河決宣房,於今千年,且去鄆為遠,州徙於高。八十年不知有水患,安事此。」
克臣不聽,役愈急。
堤成,復起甬道,屬之東平王陵埽,人得趨以避水。
後水大至,不沒者才尺余。
事寧,皆繪像祀之。
……
汴京,軍機處。
趙頊鐵青著臉,聽著蘇油用指揮筆在大地圖上給趙頊講解。
「陛下,陳景潤的方案,是在通過運算,知道曹村以下堤埽難保的情況下,採取的被動措施。」
「根據他的奏報,以及軍機處理工小組的運算,我們認為方案可行。」
「洪峰持續時間為三個小時,也就是說,只要曹村至內黃一線沿途,扛過這三個小時,便可以躲過這次災難。」
「但是此次洪峰高度,比上一次洪峰最高水位,還要高出二點一米,而曹村諸埽,只能承受再高一點六米的衝擊。即便如此,都需要做好溢流與堵缺。」
「而宣房殿的關鍵,是在重新封堵,根據理工學院的計算,只要封堵即時,減小水流,下游巨野,梁山泊,勉強能夠容納河水,不至於造成濟水下游大災。」
說完將棍子在梁山泊和巨野澤周圍劃了一個圈:「不過泄洪道沿途的南華,臨濮,乘氏,雷澤諸縣,必將遭受洪災;環湖周邊,鄆州和濟州,也必將遭受一定程度的損失。」
「而臣要提醒陛下的是,這僅僅是最樂觀的局面。」
「如果陳昭明的計劃失敗,可能產生兩種後果。」
「其一,宣房殿潰壩,黃河奪瓠子河,肆虐興仁府,濮州,廣濟軍,濟州,鄆州,之後奪濟水,肆虐齊州,淄州,青州,範圍將涉及京東西路和京東東路的北部,會是一場不亞於黃河改道的災難。」
「其二,黃河依舊決孫村,曹村,或者商胡口,奪舊道入海,整個河北東路,部分河北西路,將遭受六十年一遇的洪水肆虐。」
「這就是你蘇明潤主動請纓,大權獨攬的結果?!」門外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王珪大踏步進來:「魚國公,這就是你給陛下,給天下人的交代?!」
蘇油躬身:「王相公來了,我只是將最好的局面和最壞的可能告訴陛下,現在大家都還在努力,結果如何,尚在等待通報。」
「可是宣房殿已經決了!」王珪怒不可遏:「竇仕是你推薦的吧?陳昭明是你推薦的吧?宣防殿是什麼地方?漢時因宣房決口,赤地三千里,武帝集全國之力,兩千石以下親負木石,方才堵住的地方!」
「如此河防重地,你們竟敢扒開,是誰給了你們的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