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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麟取下鼓架上的一對大錘,對同車的監軍李祥說道:「監軍,我涇原諸軍上下,多謝監軍一言不發。」
李祥將手裡的興州寶弓斜擱在廂車壁上,用膝蓋頂住,使盡全身的力氣將弓壓彎,然後將弦掛上,頭也不抬地說道:「三位將軍血勇剛強,咱家卻也不是懦性之人。今日備了三百羽箭,也要發發利市才行。」
「打你的鼓吧,陛下重軍功,咱們做內官的,可不就得死心效命?」
姚麟哈哈一笑,取過鼓槌,敲響了車上靈幡下的巨大戰鼓。
「咚!咚!咚!」
節奏緩慢而沉穩,在鼓聲的引領之下,宋軍盾兵在前,槍兵次之,長弓手次之,鶴脛弩再次之,騎兵隨後,軍法隊壓陣,排成整齊的隊形,慢慢朝兩里外的夏人關隘壓了過去。
震天的鼓聲和怒吼,讓鎮守青岡峽的夏人心驚膽落。
梁永能在昨夜就將梁乙埋和梁格嵬送去了後寨,看著宋人隨著戰鼓和步伐越來越高的士氣,沉聲道:「這樣下去就難打了,誰敢出戰,去滅一滅他們的士氣?」
守青岡寨乞伏木奕緊了緊衣甲:「末將去吧,守寨本就是末將之責。」
梁永能點頭:「打亂他們的陣型就回來,小心宋人弩矢和火器厲害。」
乞伏木奕抽出長刀:「末將領會得!」
很快,夏人寨堡里衝出五千人,由乞伏木奕帶領著,撲向宋陣前軍。
兩百步相近,宋軍槍盾後,中軍兩側的弓手開始放箭。
「嘣——」無數羽箭飛向半空,然後朝著夏人的衝鋒路線落下。
「殺——」見到宋陣之後的白羽飛起,乞伏木奕一手持著小圓盾,一手持著長刀,開始向宋軍衝鋒。
「嘭!」劉昌祚將兩枚重盾頓在地上,蹲下身子,用肩頭抵住。
兩側的盾兵也依樣操作,不過他們都是單手,順便抽出了腰裡的長刀。
槍手上前,將長槍擱在了盾牌上方的凹陷處。
中軍中央的鶴脛弩手的視線再無遮擋,「上弦——壓箭——放!」
「嗖嗖嗖——」無數近乎直射的弩矢從宋陣中飛出,鑽向乞伏木奕的鋒矢陣型。
「嗖!」「嗖!」乞伏木奕絲毫不顧前方和上空飛來的弩矢,不顧身邊中箭慘呼倒地的袍澤,死盯著宋軍盾陣,亡命奔跑。
宋人的弩矢厲害,夏人要取得優勢,百步內的犧牲是必然的。
然而只要接敵之後,夏人的勇武便會爆發出來,打不上六十回合的的戰士,在軍中是要被嘲笑的對象。
聽遼國使臣說,東海邊的女直蠻子更厲害,他們勇士的標準,是一百回合。
百步臨敵,不過三箭五矢,數千夏人只被殺傷了少數,兩軍便轟然撞擊到一起。
乞伏木奕將舉著圓盾左臂收緊,拳頭貼在左肩,左臂貼緊身側,越沖越近,然後一聲狂呼飛身而起,兇猛地撞到宋人軍陣正中的兩面大盾之上。
乞伏木奕是西夏數得著的猛將,曾經與仁多零丁大斗數十回合不落下風,現在攜著速度撞上對手的盾陣,他有信心用這種方法,打開宋軍盾陣一個缺口。
「嘭——」宋夏兩軍的戰線就此碰撞在一起,無數長槍從盾牌上刺出,給兇悍的夏人一次猛烈的刺擊!
碰撞之聲尚在山谷中迴蕩,廝殺和吶喊慘呼之聲,緊跟著響起。
宋夏兩軍在青岡峽的第一次接戰,就此打響。
乞伏木奕的兇猛撞擊,並未達到他要的效果,對方的巨盾竟然沒有絲毫動搖!
他的身前沒有長槍,然而隨著一面巨盾的倒下,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另一面巨盾的後方站了起來,用左手的兵器朝著乞伏木奕狠狠劈下!
斬馬刀!
宋代斬馬刀與漢唐不同,「熙寧五年,作坊造斬馬刀,長三尺余,鐔長尺余,首為大環,上出以示蔡挺。挺奏,便於操擊,戰陣之利器也。五月庚辰,命置局造數萬口,分賜邊臣。」
這其實是脫胎於二林長刀的一種加重型新式雙手軍刀,刀背厚達一指徑,闊及三指,重量九斤,非軍中勇武壯士,沒法使用。
但是劉昌祚還嫌它太輕,因此如今這口刀,便在斬馬刀的基礎上,再將刀柄截短,刀鋒延長,還在刀柄尾端加了一個黃白銅的虎頭作為配重,把雙手刀變成了單手刀,重達整整十五斤!
重刀劈落,尚未調整好身形的乞伏木奕只得舉盾格擋,那面鐵釘和牛皮蒙面的圓盾,頓時被劈得四分五裂。
劉昌祚的長刀並不鋒利,但是因為重量加持,殺傷力比尋常戰刀更加驚人。
乞伏木奕雖然保住了左臂,卻已被劈得半邊身子發麻,不由得大驚——大宋竟然也有如此雄武之人!
大宋曾經出現過不少的雄武之人,比如三川口之戰壯烈殉國的郭遵,手中鐵鞭鐵槍,共有九十多斤。
夏人曾經想要用鐵索阻攔他,鐵索盡數被他打斷,最後還是先射殺了他的坐騎,才蜂擁而上將之殺害。
比如王光祖他爹,在好水川之戰中犧牲的王珪,為了營救任福,「乃復入戰,殺數十百人,鞭鐵撓曲,手掌盡裂,奮擊自若。馬中鏃,凡三易,猶馳擊殺數十人。矢中目,乃還,夜中卒。」
如今西軍中這樣的猛將,一樣還有范龍山、劉昌祚、姚兕姚麟兩兄弟。
這樣的猛將是蘇油非常喜歡的,范龍山又愛顯擺,經常扛著葉錘掛著戰斧耀武揚威,把幾個猛將哥們兒都羨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