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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笑,雖然聲音比哭還要難聽,他卻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笑。
……
汴京,軍機處。
今夜註定是難眠的一夜,要不是趙頊在這裡,蘇油早就跑廳上熬通宵去了。
如今只能讓蔡京和晁補之在外間掌總,而自己……得陪著趙頊睡覺。
別誤會,軍機處值班休息室里有兩張小床,他和趙頊一人一張床。
蚊香加了高級香料,味道很好聞,還有安神鎮定之效。
趙頊真的睡著了,蘇油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冷靜,從容,讓他多日緊張的心情得意放鬆,竟然真的……睡著了。
然而蘇油卻睡不著,不但睡不著,還不敢亂動,害怕發出聲響把趙頊驚醒,那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當官當到了今天,蘇油覺得真特麼沒意思。
要不是穿到了這個坑貨朝代,自己隨便往哪個犄角旮旯一鑽,混個富家翁一點問題都沒有。
哪像現在,勞心費力幾十年,從五歲就開始操心你敢信?
要是寫到小說裡邊,讀者還不得罵臭大街?!
算了,點兒背,不能怪社會。
薇兒在藥局還不知道忙成什麼樣子,城裡污水四溢,還有熱傷風,可也會要人命的……
扁罐和漏勺在莊子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刺蝟窩子也不知道被雨水沖壞沒有……
刺蝟能不能吃呢?算了就算能吃扁罐肯定也不讓,也不知道自己抓那只是公的是母的……
哎呀糟了,剛剛想起來好像哪裡看到過,刺蝟這東西對乳糖敏感,不可餵食乳製品,而中牟莊子上,最多的就是乳製品……
呵呵,估計現在那刺蝟已經轉世了……
蘇油腦子裡邊在和刺蝟作鬥爭,他在努力想通過這件事,擺脫虛弱感。
從穿越到現在,他第一次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毫無把握,因此不能不產生一種虛弱感。
開封到濮陽三百里,洪峰十五個小時,便要抵達那裡大大小小的堤埽。
算下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
現在除了求上蒼保佑,真的已經無計可施。
門口響起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蘇油根本就沒有脫衣服,直接輕輕地從床上起來,走出房間,卻是蔡京。
「幾點了?」
蔡京低聲說道:「卯初了,我猜國公你睡不著,在裡邊難受,不如到廳上鬆快鬆快。」
蘇油搓了搓臉:「走吧。」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漕船
兩人離開了值班休息室,走了一段距離,蔡京才說道:「正好陳學士他們的新救河方案送到了,需要國公處置。」
蘇油心中暗嘆,蔡京可以說是如今的心理大師,剛剛在門口說得那句話,是因為之前見屋子裡安靜,又是自己一人出門。
要是裡邊的趙頊沒有睡著,聽到那句話,也會體諒自己故意繼續裝睡,不會跟來。
等到離開了休息室一段距離才告訴自己真實情況,是要讓自己先知曉,也好有個提前準備。
這樣的人,誰用著都舒服,哪怕是沒有別的能力都舒服。
何況這位還以執行力奇高著稱。
當然毛病也很嚴重,最大的毛病就是沒有原則,只以上峰和皇帝的原則為原則。
這樣的人,是最好的二把手人選,還要求一把手同樣能力突出,不是昏兔兒。
但是作為一把手,那就差了些意思了。
蘇油思量著,朝中最需要講原則的位置是什麼,應該將蔡京丟到那位置上去鍛鍊鍛鍊。
如果能夠通過考驗,那就能大用,要是通不過……
思索間,軍機處正廳便到了,廳內還點著雪亮的汽燈,一屋子人的表情都異常沉重。
晁補之上前:「少保,陳學士的報告,說曹村以下抵抗不了這麼大的洪峰,因此,準備決堤分洪!」
蘇油心中咯噔一下,分洪,在後世只是常用手段,但是以現在的技術能否實現,完全是未知數。
歷史上,好像也沒有人這麼幹過,除了那個走上神壇的——大禹。
「報告給我。」
晁補之遞上報告,蘇油翻閱了一遍:「瓠子口啊……」
晁補之來到地圖前:「瓠子口,是最佳的地方,決口之後,河水會流向巨野澤,梁山泊,兩個大湖有一定的蓄洪作用,但是……鄆州的壓力就大了……」
蘇油問道:「之前的鄆州洪水,水位多高?什麼水平?王克臣修造的新堤,比舊堤高出多少?」
晁補之說道:「前年鄆州大洪,水位超過警戒線兩米,洪水等級為六十年一遇,王公到了鄆州,搬移了沿湖農戶,將西城移到了北城,後退了兩里。」
「又於城下造新堤,新堤比坡下舊堤整整高出了六米。」
蘇油點頭:「去叫運算組算一算,以這個高度線為標準,能接納多少洪水,還有鄆州的下游,需要預估洪災損失。」
「董非和薛忠他們到哪裡了?」
蔡京說道:「昨日奏報已經過了定陶,今日就會進入梁山泊。」
蘇油更加的擔心起來:「遇到一處了啊……如今發命令讓他們停下已經來不及了,只希望沿途消息傳遞及時……」
說完看了一眼廳中:「大家不要慌亂,或者心情沉重,對付第四次洪峰,這已經是最佳方案。」